徬晚我回了家。
我想著自己真是好笑。
不過也是我活該,畢竟欠下的總是要還的。
我爸走的早,家裏就剩我媽一個人。
她雖然工作繁忙,每天也還是擠出來時間給我親自做飯。
我又想起了那棟樓。
甚至是那灘反光的血。
她落下去的時候在想什麼呢,她會想到是自己的孩子間接害死了她嗎?
該死的人是我。
我太了解我媽了,她絕對不肯放過任何一絲救人的機會。
所以我絕不能重蹈覆轍。
周言輕,我會用一生向他贖罪。
這些日子我從來沒睡過一個安穩覺。
交叉路口,車子差點撞到我的一瞬間,我猛地想起明天是周四。
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那些被我刻意忽略的記憶緩緩清晰。
我們最喜歡周四。
因為有體育課。
那是長達40分鐘的狂歡。
我開始捶打自己的腦袋以求想起細節。
太久遠了,我還是記不清了。
第二天下午還是來了。
於淼淼說周言輕已經被反鎖在機械庫了。
她拉著我的手跑去器械庫,有些興奮。
「你不要再讓我失望了哦。」
聞言,我身子一僵。
還沒到門口我就聽見裏麵人大喊:
「把你身上的錢都交出來!」
我條件反射的摸著兜。
那邊於淼淼的速度更快,她衝進去拽著周言輕的衣服上下翻找著,最後掏出幾個硬幣強塞到我手心裏。
她呸了一口。
落在周言輕衣服上,很明顯的斑駁。
她又滿麵笑容地依偎在我肩頭:
「這點錢還不夠我們嬌嬌一個發夾呢,對不對啊嬌嬌!」
我僵硬地搖頭又固執的想把硬幣放進他手裏。
硬幣落在地上。
也打在我的心尖。
回想起上輩子,我們搶完他的錢,傍晚又偷偷跟他回了家。
他長的漂亮。
他的父母也許在很小的時候就不要他了。
我隻知道他和奶奶相依為命。
我當時說什麼來著。
我說周言輕,你這麼好看,去賣吧。
他回我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我隻記得我們大搖大擺的走進他家裏,從那年邁的奶奶手裏搶出來一點泛皺的紙幣。
於淼淼走了。
走之前若有所思地盯著我。
「你真奇怪。」
我聽見她喃喃。
放學後我獨自一人跟著周言輕,趁他出門把錢放在奶奶手裏。
又塞了幾張媽媽給的零花。
奶奶有些詫異。
她的手很溫暖,帶著歲月留下來的老繭,莫名讓人心安。
「因為我們班同學都很喜歡他,所以這次學校給的獎勵當之無愧的落到他身上。」
話未講完,他突然折返了。
我從未見過這樣凶狠的周言輕。
好像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不加掩飾的恨意在眼裏呈現。
奶奶有些嗔怪的把他推到一邊。
她還想走到我身邊被周言輕拽到身後。
「輕兒!你這是做什麼嘞,人家是好人啦!」
周言輕盯著我,做出防禦的姿態,渾身的肉繃地很緊。
「奶奶,知人知麵不知心。」
我自知對不起他也不好找什麼話題,隻推脫有事想趕緊離開。
「輕兒,去送送人家小女娃娃,自己走路不安全嘞。」
我有些想哭,連帶著鼻頭酸澀的要命。
周言輕快步把我拉出了屋子。
他冷笑一聲,眯著眼望向我,滿是探尋。
「不管怎麼樣,任驕陽,你怎麼欺負我都可以,別把算盤打到我奶奶身上。」
「要不然,我一定會讓你們付出代價!」
他說的每一句鏗鏘有力。
年少許下的諾言總是會用一生去完成。
所以我重重點頭。
「我知道,所以以前的事對不起。」
「你相信我,我會保護你的!」
我忽略了他滿肚子懷疑,扔下紅花油疾步而出。
自此以後我借著學校的名義經常去看奶奶。
周言輕從最開始的警惕,憤怒再到漠然。
我想如果他對我的態度有進度條,是不是也在上升。
高考馬上就要到了。
我和於淼淼漸漸不在一起玩了。
她沒少給我暗中使絆子,當然都是小事。
隻不過是撕了我的考試卷,扔了我的作業本,最後在要裝做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摟著我的胳膊說話。
「嬌嬌那麼善良,連周言輕都不管了,不會在乎我們做什麼的吧。」
後來我被鎖在衛生間裏。
汙水順著我的發梢流到嘴裏,一股腥臭味傳來,我惡心的要命。
被關進去的時候我在想,周言輕當時也是這麼無助吧。
我第一次想殺人。
殺了那個曾經的自己。
大不了,轉學吧,遠離他們說不定就好了。
我狼狽地用冷水衝著頭發,一遍又一遍。
刺骨的水順著衣領留到我的身體裏。
出門的時候,周言輕站在於淼淼身邊,好像等候多時。
我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本來周言輕該遭遇的都輪到了我。
我笑不出來。
後來於淼淼帶著周言輕來堵我。
一群人鉗住我的胳膊,他就站在我身後。
我狼狽不堪。
於淼淼說話了。
距高考隻有三天了。
「當時她怎麼欺負你的,你都還給她吧。」
逆著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胳膊高高舉起,一如我當年那樣。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來。
周言輕背對著他們,手指顫抖的扶上我的臉龐。
「對不起。」
他在道歉。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道歉,但他說他沒有保護好我。
錯的是我啊。
時間在快點吧。
讓我長大,讓我離開這。
我又開始陷入回憶,我在最後三天也沒有放過他。
我往他的杯子裏吐口水,在給他的麵包裏加安眠藥,強迫他吃下去,他全部照做。
最終,他缺席了那次高考,也逐漸淡忘在我的腦海裏。
再次睜眼。
眼淚早已在我眼眶裏打轉。
周言輕看了我一眼,帶著我不懂的情緒。
高考那天,於淼淼沒來。
聽說在我連滾帶爬的跑出倉庫的當天晚上,他們一行人出去玩。美其名曰慶祝即將來到的假期,她喝的多,走路沒看道,從台階上滾下去,現在在醫院裏。
多虧了沒有我,周言輕也順利的出現在了考場上。
他遞給了我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加油。
我想也許他原諒了我。也順勢回了他一個擊掌的動作。
那時我還不知道這僅僅是命運交織的開始。
我不知道於淼淼的現狀和他有沒有關係,但我覺得心中暢快,沉甸甸的大石頭終於落到地上。
周言輕順利考上了國內最高的學府。
我求媽媽去國外念書。
她那麼縱容我,就讓我在任性一次。
聽說於淼淼的爸媽領著她去了別的城市看病。
出國前一天,周言輕找到了我。
「嬌嬌,留下來吧。」
「你說好了要保護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