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媽要把我接去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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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今年改革，每個村征收土地種樹，每家按一畝地兩百元這樣算。

夏國強想回城裏，奈何身上沒錢就打起了爺爺辛苦種樹錢的主意。

“早些年我能賺錢的時候，沒少往家裏打，現在我落魄了，你一分都不給我是嗎”

見爺爺不理會。

夏國強氣得麵紅耳赤，罵爺爺是老不死的，和我一樣是累贅。

要不到錢，他轉而嫌棄地盯著我：“那你以後就別想要我一分錢，另外，這個賠錢貨我也不管了，你愛養不養！”

我聽見他罵爺爺，氣得衝上去用頭狠狠撞在他肚子上，他氣急敗壞一耳光甩在我臉上：“滾開，你個逆子，白養你了。”

我重重摔倒在地，手心被地上尖銳是石子劃破，汩汩往外冒血。

爺爺又急又氣，揚起掃帚趕走夏國強。

夏國強發瘋似的，跑去爺爺房間到處翻：“錢呢？種樹的錢放哪裏去了？”

我捂著手掌衝出去找村支書，被村支書重重訓斥。

“你很久沒往家裏打錢，你爹每天起早貪黑打柳條編竹筐供你孩子上學，你不但不感恩還問他要錢，你還是人嗎你。”

礙於有很多人在場，夏國強敢怒不敢言，忿忿然離開了。

錢沒被搶走，我看見爺爺深深吸了一口氣。

當晚，我就看到爺爺在那顆桂花樹下搗鼓。

我問他在那裏搗鼓什麼，他笑笑，抽出手比劃著：“你長大以後就知道了。”

我不知道什麼才叫長大，也許在爺爺眼裏，我永遠也長不大。

我同鄰村的小孩一樣，馬上就要小升初了。

為了上個好點的初中，我每天埋頭學習。

我的基礎不算差，小學六年都是班裏第一，所以我毫無懸念的考上了鎮裏最好的初中。

為了給我賺學費，爺爺那晚一晚沒睡，整夜都在編籃子。

夜深人靜，星月暗淡，清冷的月光撒在爺爺佝僂的背脊上，顯得格外落寞。

桂花樹伸出的枝丫，在月光的照映下鋪得滿地都是。

那瞬間我忽然不想讀書了，如果我不讀書，爺爺會不會這麼辛苦？

我使勁搖搖頭，想要將這種念頭丟出來，我也深深明白，隻有好好讀書，走出明禮村才能讓爺爺享福。

我輕手輕腳走過去，還是被爺爺發現了。

他蹙著眉，朝我比劃道：“這麼晚還不睡，當夜貓子嗎？”

我說我要陪他一起編，最後拗不過我，他才同意我陪他。

我笨拙地拿出柳條彎了彎，學著爺爺的樣子編起來，卻不小心被生出的枝丫倒刺劃破了手。

爺爺心疼地找東西替我止血。

也就是那瞬間，我看到爺爺布滿老繭的手上全是被柳條刮出的傷痕。

我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我說：“爺爺我不讀書了，這樣你就不用編這麼多籃子了，就不用這麼辛苦了。”

爺爺皺著眉，把我的手包紮好後比劃說：“讀書才能少吃苦，暖暖才能不用進廠做苦力。”

後來不知怎地我就睡著了。

第二天在床上醒來，出門一看，爺爺樂嗬嗬的指著滿院的籃子，激動的打著手語：“這些籃子賣了就夠暖暖交學費了。”

我看著爺爺纏滿膠布的手，熱淚瞬間奪眶而出。

我使勁搖頭，繞過他掩去臉上的淚，把那些籃子全部裝起來。

午飯時，和我一同考上初中的王叔家女兒小晴來找我，她說學校要求住宿，住宿一個月200塊錢。

那就意味著爺爺還得再編100個籃子才夠。

距離開學隻有1天了，再快的手速一晚上也編不出來100個。

爺爺犯了難，我跟爺爺說我可以走讀。

爺爺不停擺手，皺眉比劃說我一個人走讀太危險，他今天繼續加班編籃子。

爺爺晚飯都沒吃就抬著小木板凳坐在院子裏開始編，從晚上八點一直編到第二天八點。

早上我叫他時，他支著從凳子上起來，纖瘦的身體晃了一下，差點摔倒。

我急忙上前扶著他，他揉了揉太陽穴，讓我數一數現在有多少籃子，夠不夠我住宿的費用。

我怕數錯，連數幾次都是82個

正在這時，李嬸跟我說我媽來電話了說要來接我去城裏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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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起電話聽筒，心裏無比沉重。

我媽哽咽的聲線從聽筒傳來：“暖暖，我打電話給村支書，他說你上初中了，爺爺肯定沒錢供你上，媽媽明天就來接你好不好？”

這一晚，我和爺爺都沒睡著。

盡管爺爺已經知道我會被我媽接去上學，他依舊坐在院子不停的編籃子。

我跟他說以後都不用這麼辛苦了，爺爺卻執拗朝我比劃，他要賺錢以後寄去城裏給我上學。

看著爺爺布滿皺紋的臉，眼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一輛黑色麵包車停在堆滿籃子的小院裏。

媽媽從車上下來，遠遠就衝過來擁抱我，她和爸爸不一樣，她好像很會表達愛，給我買了很多東西，哭得也很傷心，一直在跟我道歉。

我選擇她，最主要是因為她會心疼爺爺。

她給爺爺做了頓飯，第一次吃到土豆燉牛腩，牛肉燉得很爛很軟，爺爺也能吃。

可是吃著吃著，我卻瞥見爺爺眼裏的淚花，媽媽也看見了，於是她安撫爺爺。

她說帶我去城裏一方麵是不想讓我增加爺爺的負擔，一方麵是城裏的教育比鎮上好很多，為了我的未來，她不得不把我接走。

那一刻我竟覺得我也是幸福的，我也是有媽媽疼愛的孩子了。

臨走時為了讓爺爺放心，媽媽還給爺爺寫了一個城裏的地址。

還給爺爺留了兩百塊錢。

比起夏國強，我忽然覺得我媽要比他可靠很多。

我簡單收拾了一些東西，爺爺給我塞了一個小鐵盒子，盒子舊得全都掉了漆。

打開來看卻是一盒滿滿的大白兔奶糖。

媽媽從外麵關上車門，我看到爺爺紅著眼衝我拜拜。

我在心裏暗暗發誓，等我有出息了，我要把爺爺接走，我要讓他享一輩子的福。

車子啟動，原以為是享福的起點，卻未曾想到是噩夢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