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一場救命之恩，也是一次利益交換。

“燕然，到底是何處，令你不滿？”

我不回答。

他便不放棄，似是定要追問個明白。

“阿襄喜歡的人，侯爺可曾有所耳聞？”

我把玩著手中的玉石手串。

“你若是想要見見，明天我便安排他來見你。”

“哦？”我抬頭望向他，“阿襄是我唯一的女兒，她這一輩子的順心遂意，便是我往後最大的心願。”

“燕然，阿襄是我們的女兒，我自然要讓我們的女兒順心遂意。”

他似是有些驚訝於我所說的話。

“若是你見了覺得不好，我們再挑就是，難不成，我會害了阿襄不成？”

“是啊——你是她的爹爹，難道你會害她麼？”

我嘴角輕勾，笑容嘲諷。

多年前，我那位已是驚弓之鳥的母親，也是這樣。

“北寧侯求娶，這是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幸事，難道娘會害你嗎？”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旁人所求，非我所願。

我隻是不希望，同樣的事情，再在我的女兒身上發生一次。

絕對不可以。

三日後，我見到了那個年輕人。

一身戎裝，英氣勃發。

既是霍白羽熟悉的人，果然是北寧軍中的副將，晏如生。

他紅著臉向我見禮，戰場上沙發決斷的年輕人，在我麵前卻是局促非常。

霍白羽讓他放鬆些。

天家公主，擅長偽裝表情。

我臉上雖在笑，眼底卻冷。

“晏副將，我恐怕很難答應你與小女的婚事。”

我看著他越發局促的表情，帶著明顯的驚訝，求助的眼神遞給霍白羽。

“你如今，已是弱冠之年，而阿襄，三日前才行的及笄禮，你與她，這歲數之上，可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燕然，你這......”

霍白羽心疼愛將，出言幫腔。

我知道他覺得無法 理解。

因為北寧侯霍白羽與三公主李 燕然成婚之時，亦是如此的年紀。

“我知道在外頭看來這都不算什麼，可我自有我的想法。”

我從位置上站起來，緩步走到晏如生的麵前，虛虛得托了一把他行禮的手腕，讓他站起來。

“不光如此，阿襄在二十歲之前，可以出嫁，但絕不能生子。”

“女子二十歲之前，身體都還未發育完全，絕不可冒險承受生子之苦痛。”

“更何況，她在如花一般的年紀，就該肆意去做自己的事情，絕不可在嫁入你家後，日日要伺候你的父母，受你母親可能有的白眼與打罵，受你可能有的冷落與羞辱。”

“侯爺夫人，您這......”

晏如生立在我麵前，卻不敢抬頭看我，聲音都已在發抖。

他在生氣。

許是覺得我惡意揣測。

可我賭不起。

弱冠之年便軍功卓著，官至副將，讓霍白羽青眼有加。

晏家必也是京中的世家大族。

世家大族的後院，比起宮禁之中，隻怕幹淨不了多少。

“最重要的一點，阿襄要嫁的人，必須隻有她一個，隻愛她一個，不止是精神上，還有身體上。”

“成婚前，他不能碰過任何一個女人，成婚後，也不可以。”

“燕然！”

霍白羽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晏如生後退了一步，垂著眼眸，似是仍舊未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

“侯爺夫人......”

“別叫我侯爺夫人，府中的人，都稱我一聲‘三公主’。”

我就是我，不管有沒有嫁人，我都是三公主李 燕然。

我斜睨了他一眼。

他的臉色急劇變化。

霍白羽的麵子也掛不住。

既然這話都已經說到這一步了，便索性都說開了吧......

“長公主，您和侯爺成婚時，不也是......”

“是啊。”

我淺淺應下。

晏如生下意識抬頭看我，有些震驚。

“我和霍白羽成婚時，他已有妾室，已有子女。”

我頓了頓，笑了起來，略帶著些悲涼的自嘲。

“所以，我這輩子，唯一所求，也已是縹緲不可得。”

“我既已難求一個順心遂意，我的女兒，便不能再走我的老路。”

滿室的寂靜，我隻聽得見身後霍白羽那略微急促的呼吸。

他在壓抑心中的情感。

三日前未能從我這裏問出的答案，三日後，我用這樣的方式回答給了他。

霍白羽，你知道了麼？

嫁給你，我從未有一日覺得順心遂意。

“所以，晏副將，你應該明白，一個做母親的心。”

晏如生的眼神越發迷茫。

他這樣的出身，這樣的家族，我明白，他是無法 理解的。

他們自七八歲的時候開始，母親便在房中安排了通房。

如今弱冠之年，早已通曉人事。

便是這一條，便已經被我判了死刑。

自小所學，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納妾是開枝散葉的權宜之計，即便是正妻也需要支持，否則便是善妒，可以七出之條休之。

“你會遇到一個新的你喜歡的女子，也可以娶無數的妾室，隻要你喜歡，晏副將，道不同，就互相放過，怎麼樣？”

這話，已是堵死了他後麵所有的話頭。

他再想要娶阿襄，也過不了我這一關。

“侯爺......”

晏如生將最後的希望，寄托了在了霍白羽的身上。

“便是霍白羽幫著你說話，也是無用，晏如生，回去吧。”

我大袖一甩，重新坐回大堂的首座之上。

霍白羽就站在我的身側，他看我的眼神複雜莫名。

“晏如生，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愛阿襄，如此你還眼睜睜看著她難得醫生順遂？這世道要女子為男子守身如玉，怎麼？將這要求反一反，便不可以了？”

“不管是霍白羽，還是你，或許都無法 理解那一句‘一生一世一雙人’，總覺得沒有一個人會為了另一個守一輩子。”

霍白羽站在那裏，背在身後垂在寬袍大袖中的手已經緊攥成了拳頭。

我毫不畏懼得看向他，“可總有人，會願意這麼做。”

我在現代活了二十多年，又穿越來到了這裏。

活了兩輩子，我自己雖未遇到，但我依舊相信。

並且，我要讓我的女兒能夠找到這樣一個人。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要一份沒有人共享的獨一無二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