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謀權已久,想在皇上身邊安插一個眼線。
於是,在和林遠之的大婚當日,我被強行扒下喜服指婚給了皇上身邊的大太監。
我曾想過,若能讓我再和林遠之相見,這條命我都可以不要。
但後來,在洞房花燭那晚,心中早已已沒有千帆過盡後的喜悅。
我用一壺毒酒將他送上黃泉路。
“我江蔓卿的夫君,永遠隻有李鈺一人。”
1
大婚當日,我被迫頂包別人進宮參選秀女。
不是皇帝選妃,而是太後身邊缺人手。
對外說得好聽,應選太後身邊的女官,實際就是個伺候人的奴婢。
太後挑剔,又極其看重出身,即便選幾個宮女,相貌出身也得上佳。
此次本應是佐領家的千金前去應選,然而為了前途,兄長江灝然竟拿我做了順水人情。
我被宮裏來的太監嬤嬤們強行扒下身上的喜服,換上了秀女的宮服。
我掙紮著大哭:“我有婚約在身,我已經許了人了!”
帶頭的老太監一臉凶相,在我腰上狠狠擰了一把:“胡說!你是佐領之女,何曾有過婚約?我勸你謹言慎行,你自己的命不要就罷了,全家老小的十幾條命,也都不要了麼?”
兄長在門外笑得歡實:“不過區區庶女,若能為家中門楣助力,那是你的福氣。”
我被架著出門的時,林遠之領頭的迎親隊伍已經走到門口了,他身著大紅喜服,騎著高頭大馬,意氣風發,俊朗無雙。
我被強塞進轎子,絕望的眼對上他的視線,他的臉頃刻間變得慘白無比。
宮裏的人將路攔成了兩截,一切車馬都要讓路。
林遠之跳下馬來,追著我的轎子,聲嘶力竭地喚著我的名字。
“蔓卿!蔓卿!”
嗬斥聲,打鬧聲從身後傳來,我悄悄探出頭去,隻見林遠之被一群宮人摁在地上圍毆,一身喜慶的紅衣滾滿了汙泥。
我想喊,可喉嚨早已酸澀得發不出聲音。
罷了,罷了。
一入宮門深似海,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我又何必耽誤他。
2
入宮後我便有了新名字,喚為寶珠。
太後正在逗 弄窗邊的一隻鸚鵡,我和另外一個秀女繪珠跪下,規規矩矩地行了大禮。
她抬了抬眼皮:“生的倒是白淨,模樣也都周正。”
太監總管徐金寶賠笑著應承:“太後身邊兒伺候的人,必然得精挑細選——不僅模樣周正,還都得是出身上好的姑娘。”
太後點點頭,嘴上卻說:“隻是我上了年紀,眼前兒的人多了心煩。指一個去皇帝身邊兒伺候吧。”
“你們倆,誰願意去清心殿伺候啊?”
我大氣也不敢出,頭低得快要埋到膝蓋上。
倒是繪珠眨巴著機靈的大眼睛,穩穩當當地給太後磕了一個頭,一點兒也不怯場。
太後把這個機會給了繪珠。
繪珠歡喜著謝恩,禦前當差機會多,保不齊又是一樁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談。
但我隱約也知道,當前朝中太後頗有勢力,反而皇帝並非太後親生,又是新皇登基,根基不穩,母子之間總有些爭權奪勢的傳聞。
這一日,給鸚鵡添水的小太監不小心,放跑了太後的鸚鵡。
那鸚鵡被剪過飛羽,雖飛不太高,但還是停在院裏的大樹上不肯下來。
眼看太後午睡叫起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滿屋子的人都急的團團轉,尤其是那個闖了禍的小太監,急得快要哭了。
我原本在寢宮給太後搖著扇子,猶豫了片刻,還是跑了出來。
我自小喜歡各種鳥類,在府裏的時候也豢養了不少。
我伸出胳膊,嘴裏哼著逗 弄鸚鵡的小調兒,幾分鐘後,那隻鸚鵡便穩穩地落在了我的前臂。
我剛鬆了口氣,就聽見背後一個中氣十足的女聲問道:“誰讓你擅離職守的?”
是太後熱醒了。
午後天熱,寢殿中供著的冰都化了不少。
太後有些起床氣,徐金寶指著我鼻子罵夠了,正要掌嘴,架子上的鸚鵡卻突然開口唱歌了。
正是我剛才哼唱的小調兒。
太後一下子轉怒為喜:“哎喲喲,你們聽聽,這祖宗今天可算是開了金嗓了。”
徐金寶最會見風使舵,馬上順著太後的話又是一通海誇。
太後越聽越高興,便說要賞我,喜歡什麼,讓我自己說。
我想了想,隻說我想見見家裏人。
幾天後,我在宮門口見到了我娘。
她哭了許久,一直在說對不起我。
我心下酸楚,知道她不過一房妾室,家裏的事根本說不上話。
我鄭重地將林遠之送我的一隻發簪交到她的手裏。
“勞煩母親幫我帶一句話給遠之,讓他把我忘了吧。”
我娘拭著眼角的淚,說道:“可巧了,林公子先前也囑咐了,若有機會,讓我稍話給你。”
“他說,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我一聽,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狠狠捏住了一般:“隻可惜事已至此,我和他再無可能了。”
我娘緊緊握著我的手:“好孩子,遠之為了你,已經前往陽城找他師傅去了,他說事在人為,他要參軍,博取功名,以期求得指婚。”
邊境最近不太平,朝廷兩頭用兵,十分吃緊。
他留下這麼一句話就走了,我擔心得將我娘的手握了又握。
我娘寬慰我:“是風險也是機遇,遠之待你,確實十分真心了。”
3
這一日飯後,徐金寶伏在太後耳邊小心翼翼地說了句什麼,令太後動了大氣,連茶盞都給砸了。
我默默聽著,原來是當初派去伺候皇上的繪珠有了身孕,被封了慧貴人。
許是覺得有了身孕作為倚仗,就不願再為太後遞消息了。
她胸口劇烈起伏著,顯然是生了大氣:“她算個什麼東西!有了身孕,就把自己當碟菜了?”
滿屋子的奴婢,連大氣都不敢喘。我盯著自己的鼻尖,餘光中,發覺她一直在看我。
晚膳的時候,太後突然問我願不願意侍奉皇上。
我心裏咯噔一聲,慌忙跪下:“奴婢不敢,奴婢粗鄙,隻配幹些粗活。”
太後瞄了我一眼,似笑非笑地放下調羹:“不識抬舉。”
說罷,她又沒事兒人似的掏出帕子拭了拭唇角:“今兒個小廚房做的的湯不錯,你去送一碗去給慧貴人吧,她頭回有孕,也該好好滋補一下。”
慧貴人就是從前的繪珠,我們同日進宮,曾住在同一間屋子,她外向愛笑,是個愛熱鬧的。
她尤其喜歡踢毽子,會好多花樣,一口氣能踢好幾十個。
之前下了值,她就去禦膳房求了廚子,給她留了好多頂好的大公雞尾羽。
她拿銅錢捆了,做成個漂亮的雞毛毽。
直踢,拐踢,盤踢,自不在話下,就是難度極高的鴛鴦拐和單飛燕她都會。
動作行雲流水,幹淨利落,惹得小宮女們一致叫好。
她曾悄悄跟我說,進老佛爺宮裏這好事本輪不到她,她的門第不夠高,還是她爹使了不少銀子,求了人才把名額換給她。
她家裏有個哥哥,比她大不了幾歲,正是謀取功名的年齡,她父母的指望都在她哥哥身上呢。
把她送進宮,就是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機會攀上高枝兒。
若是能討得太後的喜歡,指一個禦前侍衛也是極好的,將來對她哥哥的前程也是個助力。
結果沒想到,太後一指,直接把她指去了皇上的枕邊兒。
我一邊走著,一邊想著,一家人都得償所願,這回她該高興了吧。
這麼久沒見麵了,我還真有些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