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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唇動了動,似乎在喊我的名字。
跌跌撞撞地走過來時,短短一段路摔了幾次,我還沒有適應自己已經無法觸碰到他,伸手去扶,眼睜睜看著他的身體穿過我的手。
幸好有警察在,他們已經檢查過那具身體,隻沉默地扶起他,沒有出聲打擾。
「葉南。」我清楚地知道,我已經死了。還算好消息的是,我還能留在人間,還能看見葉南。
有什麼液體順著眼睛流下來,「葉南,好好活著。」
「苒苒……」
我從來沒聽過葉南這樣的聲音,低啞中帶著絕望:「苒苒,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我從身後虛抱住他:「對不起,缺席了我們的婚禮,也缺席了你往後餘生。」
後來,葉南用極短的時間收斂了所有情緒,配合警方調查,處理後事。
我看著他整夜整夜地不睡覺,眼睛熬得通紅,也沒再掉過一滴眼淚,迅速瘦削下去,心疼極了,卻無能為力。
警察及時注意到他的狀態,試圖開導過他,他笑著點頭,但不為所動。
凶手,或者說被雇傭的凶手很快落網,他們的做法畢竟過於囂張,留下了很明顯的線索。
在這段時間裏,葉南處理完我的後事,便每天都待在警局裏,等待結果。
偶爾摸著新吊墜自言自語,在其他人看來奇怪又可憐。
但我知道,他是在和我說話。
我認真應答,可惜,他聽不見。
而趙若蘭經常來找葉南。富貴人家被嬌養著長大的女孩,一顰一笑都帶著嬌俏,安慰過後,又裝乖作怪地試圖吸引葉南的注意。
我心頭的怨恨早在一次次穿過對方的身體,而她毫無所覺的時候消耗殆盡。
不是不怨,而是無能為力。與其困在怨念裏逐漸迷失,不如好好陪在葉南身邊。
不知道我還能陪他多久。
葉南低垂著眸子表情麻木,似乎失去了對外界的認知。
趙若蘭也很失望,她似乎覺得,葉南不愛她是因為我的存在,我不在了,他應該理所應當地愛上自己。
「葉南,你振作一點!」她氣急敗壞地喊,「你看看你每天對著個遺照發呆像什麼樣子?」
我摸摸他的頭,不得不說,雖然很討厭趙若蘭,但她難得說了一句有道理的話。
葉南像是沒聽見,不為所動的輕輕擦拭著照片,那是我們從前拍的婚紗照。
「黎苒已經死了!」
動作機械的男人頓了頓,緩緩抬頭看過去。
趙若蘭被他猩紅的眼睛嚇了一跳,氣勢弱了下來:「本來就是嘛,再怎麼樣也活不過來,你執著於一個死人有什麼意思?你看看我嘛!」
我不滿地拍拍葉南:「聽聽前半句就好了,你配得上世界上最好的人,可不能跟她在一起!」
他聽不見,但嗤笑一聲:「看你?你算什麼東西!」
趙若蘭被這般拒絕過無數次,早就習慣了:「我不比黎苒那賤人強多了?」,隨即,她轉轉眼睛:「你對她那麼好,她不還是逃婚了?水性楊花的賤女人,落得這麼個下場也是活該!」
葉南忽地起身抓住她的衣領:「管好你自己的嘴,不準侮辱我的苒苒。」
他兩眼通紅,手上青筋乍起,看得出用了很大的力氣,我擔心地喊他:「不要因為這種人犯罪啊。」
趙若蘭終於有些害怕:「我,我又沒說錯,她不是為了和情夫偷情,怎麼會在你們婚禮前一天失蹤,還死在你們婚房裏?」
葉南盯著她看了許久,微微放鬆了手,眼神晦澀:「我一直想問你,你為什麼說苒苒逃婚,又是怎麼知道苒苒出事的?」
趙若蘭愣了愣:「因為,因為我懷疑她出軌啊,就找了人盯著她,果然看見她和另一個男人走了,第二天是你們的婚禮,這個時候跑了,那不就是逃婚嘛?我想安慰你嘛,找到你的時候正好聽說她出事了。」
見葉南麵無表情,得意道:「所以我說她就是活該,有你這樣的男朋友還不珍惜。」
葉南緊緊盯著她。
趙若蘭有點緊張,轉移話題道:「聽說你還住在婚房啊?也不嫌晦氣。又小又窄的,裝修也破破爛爛的,醜死了。早跟我在一起多好,我家的錢你花都花不完,想住什麼樣的房子沒有?以前你不願意,現在黎苒都死了,總不能後半輩子就靠這照片陪你吧?」
她假惺惺地心疼:「你就是從小過得太苦了,你看你,辛辛苦苦攢錢就買個郊區的房子,還不如我買個包貴,現在還不能住人了,黎苒死都不找個好地方……」
葉南安靜地聽著她嘀嘀咕咕,將我和他花費半輩子的時間努力買下來,又精心布置的婚房貶得一文不值,半晌將人丟開:「滾。」
「幹嘛啊……」趙若蘭不滿。
「滾遠點,我不想看到你。」
女人輕哼一聲:「算了,誰叫我喜歡你。我等著你求我的那天。」說罷轉身離開。
葉南看著趙若蘭的背影,麵色陰沉難看,許久才放開捏緊的拳頭,這段時間忘記修理的指甲將掌心掐的發紅滲血。
他又開始和我聊天:「她知道你出事的消息比我還早,汙蔑你逃婚,還知道我們的婚房在哪,知道裏麵的布局和裝飾。」
「我還見過她手機裏你被害的照片……她不可能無辜!」
「苒苒,我發誓,一定會查出真相,還你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