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飯的下人將飯粗魯地從門口送進來,侍女春梅沒有接住,飯菜打翻在地。
不僅沾滿了塵灰,還散發著一股讓人作嘔的餿味。
氣得春梅指著大門大聲道:
「我家姑娘現在還是王爺正正經經的側妃,你們竟然敢送隔夜的飯菜,你們簡直好大的膽子!」
下人陰陽怪氣笑道:
「側妃哪有正經的?王妃隻要一過門,這側妃啊,也就是個妾,是和咱們一樣伺候王爺王妃的下人。」
「到時候別說餿飯,就是王妃讓側妃空肚子跪著服侍,那也都是祖宗的規矩。」
春梅心裏清楚,王妃要進門了。
府裏的這些下人都明著來欺負她家姑娘,就是為了討好未來的王妃。
隻是這人嘴裏又是妾,又是下人,把春梅氣得腮幫子都咬得邦邦硬的,操起一邊的掃把就把那下人打了出去。
下人氣得在門口惡狠狠道:
「給臉不要臉,你家側妃心腸歹毒,竟然毒害未來王妃,若不是喜事在即,不宜見血,若不是王妃心善攔著,你以為你主子還有命在這裏?」
這邊動靜鬧得不小,但守在院門口的護衛卻一動不動,甚至明顯能看到護衛嘴角的諷刺。
拉住明顯控製不住怒火要衝出去拚命的春梅,我隻是搖搖頭,上前關上院門。
從我入府以來,春梅就跟著我在府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
一下子處境千差萬別,自然是無法接受的。
春梅紅著眼睛小聲道:「王爺怎麼就這麼狠心。」
看到我悶聲不吭地回屋捯飭起一些藥草,春梅這才將抱怨收起來。
她抹幹眼淚,跟上來道:
「姑娘,別難過,王爺一定隻是一時迷了心竅,貪新鮮。」
我哪裏還有時間難過,我隻想著趕緊湊齊我的藥草,正大光明地離開這個吃不好住不好的破地方。
這些年,我被衛星洲養得嬌氣了許多。
這吃穿不濟,還被人威脅的苦日子,我可不稀罕過。
我叫穆嬌嬌,可我的人生大部分和嬌嬌兩個字沒有關係。
自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就是個孤兒。
記憶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街上的乞兒搶吃的,最後被打得半死扔在一邊。
寒冬臘月,衣不蔽體的我被流浪狗盯上了,在我咬死野狗的那一刻,就遇到了婆婆。
至今我還記得婆婆那滿臉的褶子和冒著綠色幽光的眼睛,然後聲音帶著招魂一般的詭異問道:
「想活嗎?」
我沮喪地垂下眸子,活著也沒飯吃,於是我隻是輕飄飄道:
「要不,就先不活了吧?」
婆婆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條縫,「那想吃雞腿嗎?」
聽到雞腿兩個字,我眼睛亮了亮,「想!」
婆婆森然的聲音再次響起,「那,我給你一個雞腿,你把你的命賣給我?」
於是,那年的冬天,一個雞腿,我就把我的命賣出去了。
後來我吃了很多的雞腿,還得到了一個好聽的名字,穆嬌嬌。
但代價也不小,我成了婆婆的藥奴。
我在婆婆山中的破茅草屋住下,從那天開始,我嘗遍了各種毒藥。
聞的,吃的,抹的,然後一天天等待死亡降臨。
可就是這樣,我還是活下來了,算是大大回本了。
婆婆嘴裏一邊說著我命賤,她虧本。
一邊壓著我學習各種毒術,不然就扣雞腿。
然後還天天在我耳邊說著,她可是個大美人。
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認為,大美人就是描述一個人長得跟婆婆一樣的人。
我以為這輩子大概就是與毒為伴,和婆婆一起過,然後等著哪一天毒發暴斃。
突然有一天,婆婆不見了,我隻收到她留給我的信。
她說,她看上了一個大美人,所以要陪美人浪跡天涯去了。
那時我想著,兩個和婆婆那般長相的大美人,倒是挺般配的。
隻是這樣一來,十四歲的我又成孤兒了。
我離開了山中的茅草屋,開始新一輪的流浪,隻是這一次,我有了自保的能力。
不過,除非遇到生命危險,不然我極少使用毒術。
而我第一次使用毒術殺了很多人的時候,就是為了救衛星洲。
和衛星洲相遇的那天,我正在和我的丐幫兄弟姐妹們討論香樓裏麵的姑娘哪個最好看。
是的,那時候的我已經知道,婆婆那樣的,不叫大美人。
許是十幾年在山中見不到什麼活著的美色,我對那些好看的男男女女都很喜歡.
用我丐幫兄弟姐妹的話說,我那是好 色。
所以街上驚鴻一瞥衛星洲打馬而過的容顏,我的心神就淪陷了幾分。
我本以為,這樣驚豔的容顏,我這輩子大概也就見這麼一麵。
沒想到,當天晚上去香樓打打牙祭,順便看看姑娘的時候,我又遇到了衛星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