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媽媽罕見的對姐姐格外的好。
又是端茶倒水,又是每頓都做好姐姐愛吃的菜,就連家裏一向得寵的弟弟,也暫時被冷落了。
我一臉羨慕,姐姐卻滿臉惶恐。
晚上,姐姐塞給我一個珠串,讓我一定要戴好。
她說,她快死了。我不解的看著她。
直到除夕晚上,我臉色慘白的目睹了全程,才明白姐姐的用意。
......
我出生的村子,叫祭年村,村子裏一向風調雨順,五穀豐登。
唯一令我不解的是,我們村落裏,女娃很少,尤其是每到除夕晚上,總會有女孩淒慘的哭喊,伴隨著十二點的鞭炮聲,一同沒.入黑夜。
當我第二天想找昔日的小夥伴玩耍的時候,總會有一兩個不見了蹤影,問其他人,都搖頭說不知。
今年的除夕前幾天,一向對姐姐冷言冷語,使喚來使喚去的媽媽,破天荒的對她展開了笑臉,不僅不讓她幹活,還給她準備豐盛的菜,甚至隔兩天還有肉吃。
從我記事起,家裏隻有過年才能吃上兩頓肉,而且自己隻能夾個兩小塊嘗嘗。
從小得寵的弟弟,不滿意媽媽的態度,亂發脾氣,企圖得到媽媽一如既往的偏愛,誰知這回,媽媽看都不看他一眼,隻是象征性的哄了兩句,又去伺候姐姐了。
我沾了姐姐的光,這幾天吃的額外好,不禁有些羨慕起姐姐來,但是我每次朝姐姐望去,她都是一臉惶恐,麵色慘白,飯也沒有好好吃幾口。
我私下悄悄拉著姐姐衣袖問:“姐,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呀?怎麼這麼好吃的菜都不吃?”
她隻是抿唇不語,摸著我的頭,眼神中盡是悲涼。
除夕的前一晚,她趁著爸爸媽媽和弟弟不注意,塞給我一個珠串。
“若若,姐姐要死了,這個珠串,你一定要戴好,除夕晚上十二點前千萬不可以摘下來,如果可以,想辦法逃離這個村子。”
我接過珠串,聽姐姐講著奇奇怪怪的話,滿臉不解,還沒來得及開口詢問,媽媽就又笑著進來,給姐姐送了一碗熱雞湯。
媽媽睨了我一眼:“若若,和姐姐講什麼悄悄話呢?”
我把手裏的珠子下意識攥了攥,姐姐開口打斷媽媽的質問:“媽,是若若看我最近吃的少,不放心,來關心關心我。”
媽媽麵對姐姐很快又堆起來笑,似乎是深信不疑一般:“你看若若這妮子都看出來了,快,把這碗雞湯喝了,好好補補。”
我悄悄轉身出去了,不懂為什麼這麼幸福的姐姐,要說自己快死了。
除夕的這天,格外熱鬧,村子裏一片喜慶的紅色,我在門口不斷觀望,聽著鞭炮聲,聞著空氣裏彌漫的硝煙味,興奮的走來走去。
姐姐也穿了嶄新的紅襖,媽媽給她紮了個好看的麻花辮,還給她化了淡妝。
我湊過去驚歎:“姐,你真好看,像新娘子一樣。”
姐姐隻是扯起嘴角朝我苦笑了一下,隨後便被媽媽拉著出了門。
我不知道她們要去哪裏,隻能遠遠的觀望著,爸爸拎著我的衣服往後拽,惡狠狠的衝我說:“小孩子別那麼多好奇心,回屋去!”
礙於父親的威嚴,隻能垂頭喪氣的返回,邊走邊聽到弟弟在問爸爸她們的去向,我豎起耳朵聽了一下,爸爸隻是說了句:“去見年神啦,明年我們家就能發大財啦哈哈哈!”
年神?
好像聽村裏之前來算命的一位風水先生說過。
據說我們的村子從前不是如此,幹旱,蟲災,過的極其拮據,每年都會餓死很多人,村委會的大伯看不下去,出錢請了位風水師來查看。
那位風水師一來,看了一圈,就得出結論:“你們村子裏,住了位神,但由於你們不給他貢品,他很生氣,才導致村裏如此慘象。”
村委會大伯深信不疑,連忙追問:“大師,這是何方大神?我們應該怎麼供奉他呢?”
風水師捋了捋他的胡子,開口道:“這是掌管年獸的神仙,叫年神,需要每年獻祭一名女娃,除夕早上去後山的神廟進行叩拜燒香,得到年神的認可之後,晚上進行獻祭儀式。”
“切記,每年需如此,獻祭女娃的那家,來年會風調雨順,財源滾滾。”
起初,有女娃的人家,誰也不敢賭,雖然村子裏男娃是個寶,但總歸有個女兒多個使喚的人,後來,一戶有兩個女孩的人家,咬咬牙,按照那個風水師說的做了。
果不其然,第二年開始,莊稼有了動靜,沒多久竟破天荒的下起了雨,而那戶獻祭女兒的母親,在下地的時候,意外發現了金子,夫妻倆開了個裁縫店,生意火爆。
這件事傳開之後,各戶家裏有女娃的都十分欣喜,爭著搶著要送去獻祭,美名其曰:為了村子的安寧。
但每次祭品隻能選一個,村委會便專門出了個挑選人員,報到哪家,哪家今年去。
所以聽爸爸這麼說的話,今年應該是抽的我們家?姐姐今晚一過,就再也見不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