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些年，我們村開始提倡火葬，並新建了公墓。

以前村子墓區的墓，村政府也都提議遷進公墓，統一管理。

爺爺說，由於我出生那年，村子裏衝來了數不清的屍體，給村民們留下了陰影。

所以遷墳這事兒，就算不是強迫，但村子裏家家戶戶都積極響應！

當初，爺爺就帶著我幫著村裏人遷過墳，說是既能和村裏人打好關係，也能積點陰德！

而有些墳，棺木質量不好，開墳的時候，棺木已經爛了！

朽木、屍體、腐蟲、以及泥土混合在一起的土腥味，我第一次聞到的時候，差點直接被熏暈過去。

雖然後來習慣了，但依舊每次聞到，都腦門發脹！

現在，這傾盆而下的大雨中，我聞到的土腥味，和當時一模一樣！

隻不過沒有墳中那般濃烈！

但即便如此，足以說明這場雨，絕不正常！

妖雷！

腥雨！

我背著阿姐，遙望著要去的地方，心裏也打起了鼓。

這一夜，注定不會平靜。

而這雨中的黑夜，也絕對太平不到哪裏去。

“阿姐！你在我們家這麼多年了！”

“爺爺日日夜夜供奉你，沒有辛勞，也有苦勞！”

“你行行好，讓我安全帶你離開吧！”

轉身朝著阿姐嘀咕了一句，我一咬牙，硬著頭皮踏出了步子！

要讓阿姐不會禍及到村子，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將阿姐帶出去。

恰好，在我們村外有一間道觀。

據爺爺說，他小時候那道觀香火很旺，也很靈驗。

觀裏的道長們也頗有些手段。

後來抗戰暴發，道長們留了個小師弟守觀，其餘人便都外出擎香持搶，加入了抗戰。

一去不回！

留下來守觀的道長，後來也因為大 饑荒而死，道觀也因此破敗了！

爺爺還說，我出生那一年，群屍入村。

城裏的專家到了村子裏來，也去過那道觀，說是個古跡，要進行修繕。

可至今，也再沒見有專家進村。

隻是村政府一直把這事兒記在心上，雖然沒有花錢修繕，但卻一直小心保護著。

至今為止，除了沒有香火，無人居住之外，倒還保存得不錯。

那地方，似乎正合適阿姐呆！

而且我家離那地方，也並不怎麼遠，也適合我把阿姐送過去。

阿姐不怎麼重，背著她在雨夜裏行進，也並不怎麼費力氣。

很快，我背著阿姐到了村外。

村外道路旁有一片林子，道觀就在林子裏，不遠！

可是，這雨夜之下，林子裏一片漆黑。

風刮著，雨下著，林間的樹木嘩嘩作響，搖擺不定。

光是看著這副場景，我就已經頭皮發麻了。

我醞釀了好一會兒，這才鼓足勇氣，朝著林子邁出了腳步。

然而！

就在我即將邁進林子時，我的腦袋，猛地一疼！

不是由內而外的不適感，而是有什麼東西，重重地敲在了我的後腦勺上。

力量之大，直敲得我痛感傳出的瞬間，視線都黑了，耳朵裏更是發出了‘咚’地一聲爆響。

我還沒等冷靜下來，隻聽‘轟隆’炸響傳出。

我的身後，一記炸雷落下。

而這，也讓我重重一顫。

剛剛我腦袋被砸的那一下，難不成是阿姐？

她把我當成棺材了？

可不對啊！

為了背阿姐，她的一雙手都垂到了我胸前呢！

她的手，可沒動！

可如果不是阿姐，又還能是誰？

或者說，又還能是什麼東西？

“阿姐？”

我心中雖然驚疑，可還是什麼都不知道，隻能轉頭朝著靠在我肩上的阿姐的臉看去，並向她無奈開口。

“你行行好，別耍我了？”

“你真要引萬妖前來，我不攔著。”

“等咱們到了道觀再說成不？你總不想，我直接把你扔在這荒郊野外吧？”

我也不知道阿姐到底聽沒聽到，她又到底會不會聽我的話。

說完後，我回頭準備繼續上路！

然而！

就當我轉頭之際，我眼角的餘光卻突然瞟到。

在我的身側，陰暗的樹木之下，好像有個人影！

這一刹那，我全身的汗毛都被炸得豎了起來。

鄉村野地最容易發生怪事！

這大晚上的。

雷雨交加！

無人的樹林之下，怎麼會有人？

隻不過，我心裏才剛剛冒出驚懼之意，我便狠狠地吸了兩口氣，並讓自己強行冷靜下來！

爺爺跟我說過很多次，人是萬靈之長，胸中一口正氣膽氣，便可不懼世間之怪。

除了成了精的東西，什麼小鬼精怪，都不用怕！

你不怕它們，它們就會怕你！

而這，也是我明知這雨夜肯定不太平，也敢背著阿姐獨自上路的原因！

村子裏雖然因為妖雷和棺響引來了蜈蚣，但十有八、九，這會兒最厲害的也隻有那些蜈蚣了。

要不然，整個村子早就已經亂掉了！

剩下的東西不可能厲害到哪裏去。

那樹下的人影，如果真不是人，也一樣不可能把我怎麼樣。

而且它要真有本事，又怎麼會藏在樹陰之中？

我越想，膽氣越足！

所幸，我咬著牙，壯著膽子朝著樹陰下的人影大喝。

“你是誰？”

“出來！”

“大半夜的呆在這兒，還不出聲，想嚇死人啊！”

潛意識裏，或者說我的心裏，更願意去猜那的確是個人！

隻是，我話音落下，樹陰中的人影，一動不動，也不吱聲！

我皺著眉，深呼著。

幾秒後，我狠狠咬牙，壯著膽子朝著那人影抬腳走去。

最讓人害怕的，不是怪，詭，妖，異，而是未知，以及對未知的幻想。

如果我沒搞清楚那人影到底是什麼，恐怕這接下來的路，我會忍不住去想那人影到底是什麼。

我的腦子，也不知道會把那人影腦補成什麼怪物！

說句俗點的話，戰勝恐懼的最好辦法，就是直麵恐懼！

既然這人影並不敢對我幹什麼，我又何必害怕直麵它？

咚！

可也就在我往前走了兩三步時，我的後腦勺，又被狠狠敲了一下。

“轟隆！”

雷光湧現，雷鳴暴響！

在雷光乍現的這一刻，幽暗的天地被照得一片透亮！

而在這雷光閃耀之中，那藏在樹陰下的人影，也徹底暴露在了我的視線之中。

在看清那人影的刹那間，哪怕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心頭也不禁一涼，頭皮發麻！

但是，這突如其來的驚悚，也不過隻持續了一秒。

一秒鐘後，我破口大罵。

“哪個狗東西，是不是有病？”

樹陰下的，確實是個人。

隻是，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

而是一個——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