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聽說過戎國有位上陣殺敵的公主,一柄雁翎槍耍得出神入化。
可我武然也不是吃素的,豈能任人騎到我頭上來。
戎鈴枝一身凜然,輕咳出聲:“武姐姐何必大動幹戈,我不是來破壞這個家的,我是來加入的。”
“我真心愛慕見南,但你要我一國公主做妾那也是不可能的,我看你無非就是個煮婦,提菜刀的手怎能敵得過我執槍的手?”
她語氣中的嘲諷讓我不適。
我低頭打量了下自己。
穿著不顯眼的素衣,衣裳還粘著蔥薑蒜殘渣。
腳邊是嬋娟拾掇好的食盒,香味飄飛。
我為了沈見南,從巾幗不讓須眉的女英雄變成如今這幅煮婦模樣。
可他卻帶了個從前的“我”回來。
嗬——
我沒好氣地開口,“怎麼,是怕了嗎?”
沈見南擰眉發怒,“然兒不要胡鬧!你現在可不比以前槍法了得,十步殺一人終究隻是你的過去式了。”
是了。
那十步殺一人為何是我的過去式了呢?
還不就是因為你這個狼心狗肺的負心漢嘛。
戎鈴枝將雁翎槍在空中劃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嚴肅道:
“武姐姐確定要同我比?我的雁翎槍要麼不出,要麼飲血方歸,你若是抗傷一槍,恐怕得躺上個十天半個月,姐姐可不要在這事上鑽牛角尖。”
沈見南看著我受傷的右手還想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閉上了嘴。
我在心裏自嘲地笑了。
點了點頭,應下了這場見血的比試。
順帶朝蠢蠢欲動的燕肆射去一記“莫管”的眼神。
刹那間,戎鈴枝槍如長龍,寒芒綻開,身子和長槍都像流光向我衝來。
我站在原地不動,慢悠悠從袖中扯出一截布條,纏繞上右手手腕。
槍至!我係緊布條,連頭都不抬朝側邊一偏,任由鋒銳的槍滑著我的側臉掠過。
見此,人群中有人輕吸了一口涼氣,似乎見到了我從前英姿颯爽。
戎鈴枝詫異,不敢相信我竟能如此輕鬆躲過這一槍。
她隨即咬咬牙,重新出槍,這一次直接瞄準了我的眉心。
我用右手格擋住了這一擊,然後穩穩當當抓住了戎鈴枝的槍身,用左手將槍奪了過來。
隨著我一記左鞭腿砸向她,雁翎槍也被我拋向空中。
戎鈴枝被我踹飛的刹那,我左手也接住了從空中落下的雁翎槍。
我用槍狠狠抵著倒地的戎鈴枝的心口,直到血漬滲出。
戲謔開口:“公主的槍法也不過如此嘛。”
戎鈴枝愕然,深深的挫敗感瞬間襲向了她。
但她的神色也很快釋然了。
沈見南瞧我的眼神微微發亮,但還是立馬上去扶戎鈴枝,將槍撥開:
“夠了!然兒你還有沒有個為人婦的樣子,若不是枝兒水土不服又怎會輸給你?再者說男人三妻四妾何其正常,你何必如此善妒不堪,莫非還要殺了枝兒不成?”
戎鈴枝聞言蹙眉,一臉“我分明已經甘拜下風”的表情。
我衝他逼問道:“那若是她方才完全有能力殺我呢?”
“你既知我右手有疾,而且還是為救你命而受下的不治之症,也知她槍出飲血方歸,你設想過我會死在她的雁翎槍下,但你,選擇了沉默!”
戎鈴枝瞪大了雙眼,沒想到贏了她的我手上還有骨疾。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多了一份好奇與崇敬。
沈見南臉色閃過一絲心虛,兀地又拔高了聲音衝我半吼:
“你變了,變得我都不認識了,如此咄咄逼人哪裏還是以前那個講理的武然,況且我在這裏,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你死!”
可笑。
說白了不就是想讓我輸嘛。
這樣就能讓戎鈴枝理所應當地嫁進顧家。
可再不能握槍是我一輩子的痛。
你怎麼能為了別的女人,肆無忌憚地在我傷口上撒鹽?
沈見南狀似一臉受傷,失望地盯著我繼續說:
“何況和戎國的戰爭勞民傷財,為了家國百姓,為了讓戎國依附我們燕國,公主嫁給我是最好的法子。然兒,此事事關兩國交好,不容兒戲。”
我瞧著言之鑿鑿的夫君,越發覺得陌生,苦笑開口。
“妻也好,妾也罷,我不伺候了。你顧見南以後愛娶幾個妻納幾個妾,都與我武然再無幹係。”
苟且就苟且,非要按上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何其下作。
這就是我武然親自選的男人,沒人能聽見我心裏淌血的聲音。
嬋娟眼淚簌簌地掉,她哽咽著質問沈見南:
“姑爺你負心薄幸!你可對得起當日求娶小姐的誓言,對得起小姐曾經的眾叛親離?”
皇帝瞪著沈見南甩袖重重“哼”了一聲!
“肆兒,同朕回去,這沈將軍的家事還得讓然兒自己解決”,皇帝吩咐宮轎起駕回宮。
燕肆最後過來和我低語一句,“隻要你一句話父皇定許你一封和離書,趁早離了這渣男,天涯何處無芳草,孤等你回頭。”
皇帝和太子甩袖一走,竟是連封賞都沒留下。
不少王公貴族也都離開了這是非地。
周遭一個個叉腰婦女看不下去了。
開始勸我。
“沈夫人,驃騎將軍如此將你放在心上,即使在外有了公主也沒忘記你這個正妻,說白了你一介民婦能與公主平起平坐也是莫大的榮耀。”
“是啊是啊,我們作為女子理應對夫君無有不依,若是我有個公主妹妹陪我一同伺候夫君,也不枉祖輩父母栽培教養,這對母家來說也是潑天的福氣。”
“嘖嘖嘖,離了沈將軍你就是個棄婦。要我說啊沈將軍,這女人有了孩子就不會東想西想,趁早要個孩子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我搖搖頭,“我—要—休—夫。”
我直視沈見南,堅定了語氣:
“三年前我既能與父親斷絕關係和你沈見南成婚,如今你違背誓言始亂終棄,沈見南,我能嫁你,亦能休你!”
大燕國開朝以來男尊女卑,從未有過休夫的先例。
況且在整個上京,隻有家世顯赫的女子,才能奢得一封和離書。
可女子一腔忠勇從未遜於兒郎。
所以我偏要開創這先河!
“休夫”二字一出。
沈見南滿臉不屑,深覺我是瘋了。
他一臉無奈地過來揉我的頭:
“然兒別胡鬧了,即使是我給你一封和離書,那也等同於你被休棄。不過我確實喜歡孩子,以後我同你生三個男孩,這樣你就有事情做,不至於每天就煮點飯或是胡思亂想了,好不......好?”
我胡亂打掉了他的手,沈見南立馬變了臉色,拉著戎鈴枝就上馬車。
他將戎鈴枝扶進馬車,自己進去前還不忘指使我:“我要帶枝兒盡快回沈府拜見母親,事關入祠堂,你和你婢女就跟在馬車後麵走回沈府吧。”
馬夫想看什麼臟東西一樣看著他,懶洋洋靠在車框邊,就沒打算抬手駕馬。
沈見南原本已經坐下,又折出來狠狠踹了馬夫一腳:“起駕!沈府養你個廢物是幹什麼吃的。”
馬夫忽地用力一勒馬,沈見南沒站穩直接被甩下了馬車。
先是屁股朝地,然後以詼諧的姿勢在地上滾了一圈。
我 “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就連人群沒忍住都哄堂大笑。
沈見南好像忘了,他出征前就是個窮二百。
不止這馬車是我的私產,就連整個沈府都是我的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