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洲白收了劍,在我麵前蹲了下來,漆黑的瞳仁緊緊鎖住我,“還能走嗎?”
我搖了搖頭,臉色蒼白,卻不忘調戲他,“道長,我起不來了,你抱抱我好嗎?奴家好冷啊。”
雖然是調戲,但我是真的冷。
陸洲白凝重的臉被我一句話砸得硬生生扭曲了幾度。
這張冷冰冰的臉看起來總算是鮮活一些了。
“姑娘看來是傷得不重。”
但還是將我抱起身。
我勾住他脖子的那一瞬間,他全身僵硬了一下,隨即歎息道:“我剛才點你穴位的時候,力度就應該再重一些。”
原來,他的力道隻能維持一個時辰,他在凶靈崖被拖住了,耽誤了不少時間,滿打滿算,他以為我是時辰到了才跑出來,而他來不及趕回,我才會被紅蓮妖所傷。
這樣就好,我自然也不可能對他坦白。
我輕輕地靠在他胸前,“我是真的擔心你。”
“我不敢想象,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該怎麼辦。”
“你不知道我那個時候有多著急。”
陸洲白聽著我一搭一搭的抽泣聲,抱著我的力度,似乎更緊了些。
而我自然也能聽到他胸腔裏的心跳聲有多激烈。
看來並不是對我完全沒感覺呢。
可他麵上仍舊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樣子。
“抱歉,是我思慮不周,安排不當,才害得你受傷。”
他是在拿話語遮擋自己的齷齪心思嗎?
嗯哼。
我怎能如他所願。
我動了動,嘴唇假裝不小心擦過他的喉結,“道長,你的耳朵好紅,是太熱了嗎?”
“我給你吹吹。”
我灼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耳邊,眼睜睜那抹紅越來越深,直至變成緋紅。
他眼底劃過一絲暗色,可他很快就空出一隻手來,掐了個訣,下一刻,我們已經身在客棧了。
他將我放在床榻上,隨即轉身離去,“姑娘身上的傷有些重,我去藥鋪給你抓藥。”
他的腳步有些匆忙,像是落荒而逃。
我在後麵彎了彎嘴角,“抱都抱了,怎麼還那麼生疏啊,姑娘姑娘的,我又不是沒有名字。”
“我叫容月。”
塗山容月。
隻是,現今世道上,早已沒了塗山姓氏。
我的指甲緊緊嵌進掌心。
快了,快了。
他去藥鋪買完藥回來,給我煎了一貼喂我喝下。
聞著濃鬱的藥味,我對著他撒嬌。
“好苦啊,你喂我嘛。”
他走近,微啟的薄唇染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
“好。”
大概是因為我受了傷,他縱容得很。
陸洲白坐在床邊一口一口喂我喝完。
他對我那麼好,好到我都以為我快要得手了。
可是,接下來的日子,他都避著我。
就好像那晚的溫柔體貼隻是我的幻想。
他照常每日給我煎藥,可除了每日雷打不動地送藥進來,其餘時間並不曾踏進房裏。
他甚至將床讓給我睡,自己則站在門外麵。
夜色深淺,周圍一片寂靜,透過微弱的燭光,我看著門外的那個挺拔身影,翻來覆去睡不著。
許久,我悶聲道:“為何你最近不理我了?”
門外的影子動了動,清冷的嗓音在靜夜中聽起來更像擊玉般清涼,“姑娘想多了,早些睡吧。”
我眸色深了深。
還叫姑娘。
次日一早,我給自己描眉畫眼,換了一身鮮亮的衣服,然後準備出門。
迎麵而來的陸洲白看得有些愣神,但很快就移開視線,思索片刻,便問,“你要去哪兒。”
我默默地看著他,語氣輕淡,“都說烈女怕纏郎,可我纏了那麼久,道長仍然鐵石心腸不肯看我一眼,既然如此,我又為何要吊死在你這顆樹上?”
“道長,接下來祝你一路順風,奴家就不跟著你了,免得惹你厭煩。”
他眉頭緊鎖,定定地看著我,“你要走?去哪?”
“可我從未厭煩過你。”
“我要真煩你,又怎會——”
沒等他把話說完,我便歡快地奔向對麵的青衣男子。
“你可算來了。”
青衣男子擺了擺手,看著我,臉色輕佻,“讓你久等了。”
我挽著男子的手臂,朝陸洲白走去,溫和道:“道長,這位公子名喚許逸,我當時半道兒迷路了,若不是他為我引路,恐怕我到現在還沒見到你。”
“他家裏是經商的,經常走南闖北,我決定隨他到外麵看看,開闊眼界。”
許逸上前一步,滿臉真誠地看著他,“這些日子承蒙道長照顧容月了,勞駕之處,小生不勝感激。”
許逸對他說完,轉身看著我,“容月,這兩天收拾一下,等我這邊忙完便走可好?”
我狀若無意間看了一眼陸洲白。
隻見這人嘴唇緊抿,雲淡風輕的麵容上隱隱浮現出一抹慍色。
我對許逸莞爾一笑,“你怎樣安排都好。我聽你的。”
他答得漫不經心,“嗯。”
“那叫聲公子來聽聽。”
陸洲白終於忍不住出聲了,“容月,你和他才相識多久便如此信任人家?”
終於不叫姑娘了啊。
我為許逸辯解道:“許公子幫了我,我不勝感激,他有難處,我自然要幫他。”
“他缺一個貼身丫鬟,我覺得我可以。”
他微微一頓,眸光愈發冰冷,“貼身丫鬟?他萬一要你......”
他不知想到了些什麼,最後垂下眼簾,遮掩住自己眼底的失落與悲涼。
我有些想笑。
我還以為他是真的超乎世外,不在五行中,就連男女之事也一樣。
原來,他也是會失態的啊。
陸洲白啊,林平峰放在心尖尖上的兒子,道心不穩了。
我讓許逸先離開,“我有些話想要跟道長說,許公子先回吧。”
許逸臉色有些不快,但還是走了。
陸洲白便緊緊攥住我的手將我拉進房間。
“道長,你這是幹什麼呀?我的手好疼。”
我明知故問。
陸洲白直視著我,瞳仁墨色沉沉,像一個能拉人沉迷的漩渦,漣漪層層,叫我不自覺陷入。
我不禁屏住了呼吸。
他突然抱住了我,一再收緊手臂,像是生怕我會跑掉一樣。
“你不要跟他走。”
“你不是說要我娶你嗎。”
“你等我,等我曆練完,回去我就跟師父坦白。”
“什麼修仙,什麼掌門人,我通通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