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傳說

我深深吸了口氣。

“小妹，你去院子外。”姐姐眼睛都沒睜開的將我趕走。

他們總是這樣，三年前姐姐開始來大姨媽，他們就這樣祈福，跪拜柳山神。

我退到院子外，聽著我爹嘴裏的話。

“求山神賜福，讓我家小女成為福娃，終生常伴柳神，衣食無憂，金銀自來。”

我不敢打擾他們，隻能蹲坐在牆角。

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戒備我，特別是姐姐從大姨媽來了以後就不願意和我一起睡了。

說是怕我搶走她身上的福源，可是對於這個東西我一點也不在乎。

看著對麵的大山，我隻想什麼時候可以出去看看。

儀式結束許久，我才慢慢走進去，姐姐一臉幸福的穿著那條血褲子。

我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有說。

希望姐姐真的可以衣食無憂吧。

第二天，姐姐大姨媽還在來，身上的褲子已是黑紅，濕噠噠的。

我媽的呼叫把這件事傳遍整個村子。

山信子找來，其實就是村裏跳大神的老女人。

我家三間茅草房，坑坑窪窪的泥巴院子，被村裏人擠滿，我反而被擠到最外麵了。

我爬到圍牆上，看著院子中央的山信子扭.動腰肢，跳來跳去。

她手中有一根柳樹條，翠綠翠綠的，時不時沾點水撒向我姐。

我爹跪在柳樹前一動不動，我娘跪在我爹身後，我姐就像屍體一樣躺在地上。

“水不來，山不來，山來水來，金銀來。”山信子嘴裏念叨著來到柳樹麵前。

“你們家真是走大運了啊，連續三年都來福源，三年滿，小花算是徹底接福成功了。”

“上一次成為福娃的還是李家的小草呢。”

山信子手一搓一團火出現在手中，對著我姐的額頭就按了上去。

村裏的人眼中都是豔羨，嘴巴張得老大，就是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福娃可以起來了。”

聽到山信子的話，我姐從地上爬了起身，每走一步都在滴血。

她抱著柳樹一圈一圈的轉，十八圈以後倒了下去。

在昏迷前她還向我爹招手。

“感謝山信子百忙之中來開福。”

我爹雙手抱著一個壇子送了過去，裏麵裝著我每天都掏的鳥蛋，但是從來沒有吃過。

“鳥蛋？”山信子嫌棄的看了一眼，還是將壇子抱在懷裏。

我爹則是一臉的緊張，好像是生怕山信子不高興。

“來吧，這是柳山神賜予的神仙丸，記住隻能給劉小花吃，別人吃了會惹來柳山神的怒火。”

我娘娘恭敬的上前接過黑色小丸子，雙手像捧星星一樣。

“記住，萬萬不可旁人吃了去，不然福源沒了可就不會再來了。”

福源二字像牽動每個人的神經，就連昏倒的姐姐都腿腳抽搐了一下。

山信子抱著壇子就要離開，村裏的人恭敬的讓開一條路，忽然她眉頭一挑掃向我。

“你也是張家丫頭！”

她雙手掐動，閉著眼睛好像在算什麼東西。

“壞了壞了！”她睜開眼連連大叫，我姐一個怨恨的眼神掃來，我被嚇得從圍牆上掉了下來。

我的心也咯噔一下，為什麼她會知道我是張家的閨女。

因為村裏的規矩，每家每戶都隻能養一個女兒，我是個意外。

生下來的時候我娘把我丟到山裏，結果村裏的狗又把我叼了回來。

爹娘不忍心，就一直把我當兒子養，所以我從小就要學習上房揭瓦，掏鳥蛋。

村裏的人從來都沒有發現我是個女孩子，她怎麼會發現的呢？

我就連尿尿都是站在尿的。

我姐叫劉小花，我叫劉二狗，為了更加像男孩子，我每天都曬太陽，村裏的人都叫我黑狗娃。

“哎，山信子開玩笑了，我家二狗怎麼會是女娃呢，從小就是男娃。”我娘著急忙慌的跑到抱著我。

“你怎麼沒有出去玩，瞎看什麼！”她小聲的責備我。

“快點，尿了尿給山信子看看你是不是男娃！”我娘當著村裏人的麵就扒掉我的褲子，好在衣服寬鬆，是我爹的衣服改的，攔住了。

我早就習慣站著尿尿了，當即齜了我娘一手。

她笑眯眯的望向山信子：“你看我男娃帶把的，站著尿尿。”

在我小的時候，他們就弄了塊野豬皮和小竹管帶在我身上，就是為了這一天。

“哼，我告訴你們誰家要是多一個女娃，壞了柳山神的規矩，那全村的人都要遭殃！”山信子冷冷的掃過眾人，抱著壇子離開。

待人散去之後，我娘一把將我摔在地上：“讓你不要瞎看，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當初把你丟在山裏，又被狗叼回來，現在壞了一姐姐的好事！”

啪啪啪的，我娘用細條子抽在我身上，我也是女孩子啊，我也怕疼。

可是我不敢哭，因為怕被別人聽到。

“你是不是故意啊！”我姐姐上來就給了我一巴掌。

我眼淚再也憋不住流了下來，我姐的臉上也掛上了淚珠。

隻是我不知道她是因為打了我才哭，還是因為我壞了她的事才哭的。

“好了好了，山信子不是沒有看出來嘛，以後二狗你多出去尿尿就好了。”我爹於心不忍，站出來護住我。

“小花，好了，你弟弟也不是故意的，沒啥大事。”我娘見狀也安撫我姐。

“沒啥事？你以為那山信子是什麼好人嗎？”我姐一反常態的強硬起來。

山信子在村裏是出了名的扒皮，出誰家都恨不得扒下一層皮來，今天到我家就幾個一壇子鳥蛋，肯定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我捂住臉連連搖頭，福娃福娃，要是我姐沒有福源了，他們會不會把我送走。

“小花，你也別太過分了，你弟弟也是關心你。”我爹瞪了我一眼，又去哄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