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見到裴知聿的那晚,我極近狼狽。
我穿著廉價的衣裙,濃妝豔抹,跟著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們坐在一桌。
其中一個老總抓住我的手,讓我幹了他手中的那杯白酒。
“小蘇啊,來,喝完桌上這幾瓶,我就跟你簽合同怎麼樣?不能養魚哦~”
我默不作聲的從他肥膩的掌心中抽出手。
咧著誇張的笑容,拿起白酒晃蕩起身。
想著幅度大點,白酒能灑出來一些。
就在那時,我看到了包間外走過的裴知聿。
他穿著高定西裝,眉間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如今帶著的是商界新秀的清冷貴氣。
在他抬眼的瞬間,我慌張轉過頭去,仰頭喝了手裏的那杯白酒。
白酒特有的辛辣在我口中漾開。
明明喝過很多次了,卻還是適應不了它的味道,辣得眼眶不自覺的發酸。
酒過三巡,胃裏一陣翻滾,我跌跌撞撞的走去廁所。
出來時,我洗了把臉,盯著鏡中的自己,透過濃烈的妝容,看到一雙空洞麻木的瞳孔。
這時,瞳孔微微放大,視線落在身後高挑的身影上,是裴知聿。
他勾著一抹冷笑,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我急忙低頭,扯了扯有點皺巴的衣裙,快步從他身邊走過。
我不想我這麼狼狽的樣子被裴知聿看到。
可我的手臂突然手一緊,裴知聿用力拉住了我。
熟悉的手掌溫度燙的我心裏一顫,但他說的話又瞬間澆滅那團火。
“這不是蘇小姐嗎?怎麼過成這樣了?你的有錢男友讓你出來接客?”
我咬著嘴唇,掙開他的手。
“對不起,你認錯人了。”
我的話似乎讓他不高興了,他猛地抓住我,砰一下把我抵在牆上。
聲音帶著一絲狠意。
“蘇晚意,你裝什麼?還是說你就那麼冷血?六年時間,你就把我給忘了?”
我張了張嘴,什麼都說不出,低著頭看著已經磨壞的高跟鞋。
想著這才沒穿多久就壞了,又要花錢了。
不知道菜市場那些打折處理的鞋還有沒有。
裴知聿見我不說話,用力捏住我的肩膀,痛得我抽了一口冷氣。
“蘇晚意!你啞巴了?”
我沒回答,兩人就這麼僵持著。
直到門口傳來由遠到近的交談聲,裴知聿才鬆開我,眼裏恢複了之前的淡然。
他嫌惡的拍了拍手:“真臟。”
“咦,知聿哥哥,你熟人嗎?”
門口走進來一個模樣乖巧的女孩,眉目清秀,穿著價值不菲的裙子。
裴知聿溫柔拉住她,淡淡道。
“不熟,無關緊要的人。”
女孩又好奇的朝我看了一眼,我扯住衣角倉皇離去。
後麵他們又說了什麼,我沒聽清,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腦袋一片空白。
感到眼角有點發熱,我擦了擦溢出來的淚珠,咧出笑容推開包間門。
“趙總,王總,來,繼續喝。”
“哎呀,小蘇這酒量不錯啊,那要不再來兩瓶?”
應付完那群老男人,已經淩晨了。
趙總摩挲著我的手臂,一把摟住我的肩膀走出飯店。
“小蘇啊,今晚就不回去了吧,趙哥給你在外麵開個房怎麼樣?就去你公司旁邊那個酒店!”
我渾身有點發軟,腦袋也昏昏沉沉的,我撐著手掌推開他。
揮了揮手機。
“趙總,謝謝你了,我自己已經打了車,就不用麻煩了。”
那個老男人舔了舔嘴唇,再次強硬的把我摟進他的懷裏。
“哎呀,小蘇,聽說你家住的很遠啊,那麼麻煩幹嘛,哥給你開一個就好了。”
說著手還在我身上到處摸索起來。
我咬著牙關,強忍著抬手給他一巴掌的衝動。
這一掌下去,這單合同就沒了。
也白費我許多力氣跟他們喝酒吃飯,討好他。
我需要錢,我需要很多錢。
我嬌弱的用小拳拳錘了錘這個狗男人的胸口。
“趙總,真不行,我男友還在等我呢,明天公司見。”
我再次推開他,看著手機上彈出的提示。
這是第五單被司機取消的訂單了。
我揉著發疼的太陽穴,我家住的實在太偏遠,在城市邊緣。
況且這麼晚了,沒有司機願意去。
我想著要不今晚回公司哀求保安大哥給我開個門直接睡裏麵好了。
沒想到回頭對上了裴知聿灼灼的視線。
他,剛剛應該看到了吧......
我渾身發僵,像下水道老鼠被拖到陽光下暴曬一樣難堪。
裴知聿,為什麼要我在如此狼狽的時候再次遇見你。
不過你看到我如此不堪的樣子,應該很高興吧。
畢竟你那麼恨我。
我轉身沿著公路往前走,我能感覺到那道視線一直緊緊跟隨我。
“蘇晚......”
突然出現的“滴滴”喇叭聲打斷了身後人的話,也把我嚇了一跳。
我眯著眼仔細一看,是顧洲的車。
顧洲急忙下車扶住搖搖欲墜的我。
語氣裏帶了些責備。
“小晚,你又喝這麼多!把自己搞成這樣,如果我不來,你又準備怎麼回去?”
我討好的對他笑了笑。
“你不來,我準備回公司睡的。”
他無奈的歎了口氣把我扶上車。
“我送你回去吧,下次這種情況記得叫我,那些老男人早就對你虎視眈眈了。”
我尷尬的扯了扯嘴角,還好顧洲沒看到剛剛老男人吃我豆腐的那幕。
不然,又要被他狠狠教育一頓了。
顧洲幫了我太多,我怎麼好意思一直接受他的幫助。
我現在沒有任何能回報他的地方。
車子啟動前,我看到了站在窗外不遠處,目光不善的裴知聿。
剛剛,裴知聿是想叫我嗎?或者跟在身後是為了保護我?
我自嘲的搖了搖頭,怎麼可能。
真是喝得太多了,腦袋都化了嗎?想些不可能的事情。
他那麼恨我,怎麼會想幫我。
......
顧洲把我送回家後,看著我進門後他才開車離開。
我輕手輕腳的推開房門。
看到沙發上坐著的人影,心裏咯噔一聲。
老媽笑著看了我一眼,剛想開口說話,就被咳嗽打斷,她捂著嘴大咳起來。
我趕忙換鞋進屋給她倒了杯熱水,輕拍她的背。
“媽!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
“等你啊。”
說著她走進廚房端了一碗醒酒湯。
“晚晚啊,你快喝了吧,每天看你都喝這麼多,媽心疼,要不,咱不治了......”
“媽!”
我緊緊拉住她的手,輕聲安慰。
“你不知道你女兒很強嗎?不要說這種話,我這個單子很快就能簽了,就會有很多錢了。”
她側過頭抹了抹眼淚:“是媽不好,媽拖累你了。”
“媽,別這麼說,咱們該治治,我能掙錢的。”
我媽還是沒忍住,捂著臉抽泣起來。
我抱住她,眼淚淌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