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06

沈斯喃小心翼翼地給我的臉塗上了藥，將藥的使用次數給我寫成單子，設置成我的屏保。

蒼勁有力，古逸瀟灑，屏保都美成了一幅畫。

我盯著屏保定定出神，頭頂還殘留著撫摸後的溫度。

沈斯喃......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你怎麼跟他在一起？”

不悅的聲音打斷了我紛擾的思緒。

周尋站在車邊一臉不耐，高大的男人站在燈光下的光亮處，寬闊的脊背擋住了光線，形成一個黑色的暈著光影的影子。

氣壓變得極低，我逆光看向他，聲音淡淡。

“周總怎麼有空過來。”

周尋擰著眉頭不滿的上前，眉毛一挑，我就知道他在等著我抱上去，像以往一樣。

還撒嬌一般蹭他的下巴，偷親他的臉頰。

可我沒動。

係統在腦海裏一遍遍地催促，“宿主，你快抱上去啊！讓他心動。”

僵持之下，周尋勉為其難地上前一步，想要拉進我們的距離，我卻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毫不遲疑地拒絕。

“很晚了，周總我要休息了。”

倨傲的聲音從那團影子處傳來，“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嘴抿成一條線，沒有說話。

我知道。

這一拒絕，就是再也不當周尋的情人，如果我的攻略任務不變，我會死。

時間被拉得很長，都慢了下來。

周尋突然暴躁地踹向車門，直接飆車離開，跑車的聲音發出轟鳴，留下一大灘尾氣。

我的額頭已經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靠在燈柱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係統在我腦海裏崩潰大叫，“你個瘋女人，你在幹什麼？你知不知道你會死，我也活不了了！”

我苦笑一聲，“你放心，我之前也攢了些積分，我會去跟總部說讓你活下去的。”

係統呆愣住了，它像是死機了一般再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像是脫離了苦海重獲了新生一般，我心裏隻有暢快。

“你竟然主動趕走了周尋。”

今晚在我家蹲著的男人可真多。

裴贏禮穿著襯衫，身形挺拔削瘦，動作間，襯衣褶皺被骨骼的輪廓撐起，袖子往上折了兩折，冷光下皮膚透出一股近乎病態的蒼白，神情冷淡又陌生。

我默默的把藥放進了包裏，強扯出一個笑，“今天公司裏出了點事，沒能去俱樂部，我明天去給你做飯。”

“別笑了。”

裴贏禮突然生氣，拿出了煙就要點燃。

我下意識搶走他的煙，一種訓斥小輩的態度，“你還小，不能抽煙！”

不知名的情緒在他眼底湧動似岩漿般熱切,下一秒就要失控。“你現在管我是不是太遲了？”

我臉一白，嘴唇囁嚅了兩下也沒有說出話。

當初為了奶奶的醫藥費，我加入了總部去攻略周尋。

十八歲的裴贏禮像個偏執的小孩，他固執地拉著我，“你不要走好嗎？”

我甩開了他的手，用最狠最惡劣的語氣，“你有錢嗎？我要很多很多的錢。”

那個時候男孩也是被我刺得沒了血色，仿佛隨時都可以破碎的瓷器。

他隻擅長打遊戲，他為了賺錢幫別人練號，升級。

熬了很多個夜晚，才攢了幾千塊錢。

我看著少年眼底的紅血絲，心中鈍痛。

直接撇過了眼睛不去看他，我聽到我冰冷的聲音，“裴贏禮，就這點錢，你在打發叫花子？”

那個時候的周尋正好洗好澡出來，他穿著浴袍，水珠劃過他的脖頸，沒 入若隱若現的腹肌。

他直接把我攬進懷裏，居高臨下的看著裴贏禮，眼神輕蔑，“你也配覬覦我的女人？”

裴贏禮的臉近乎絕望，而我的避讓，成了壓死他最後一根稻草，他再也沒有出現。

07

裴贏禮把煙點燃就要放進嘴邊，見我沒有說話，隻是倔強地看著他，他低頭暗罵一聲把煙掐滅，丟進了垃圾桶裏。

“煩死了，趕緊的我送你上去，毀容了還在外溜達，不怕嚇壞小朋友。”

頭頂突然被衣服罩住，沒了光亮，等我掙紮出來，發現裴贏禮把他的大衣丟到了我的頭上。

衣服上有我最愛的血橙香味。

很暖，我的心也跟著熱忱了起來。

燈影將我們拉得很長，路過停車場時，我好像看到了熟悉的車牌，像是沈斯喃的車。

還沒來得及細看，那個車就飛馳離開。

裴贏禮把我送上了電梯，看著我關上了門，等了一會兒才離開。

我倚靠著門，身上涼得厲害。

我拒絕了周尋，死亡是遲早的事情。

並不是不想活，而是太想活了。

最初跟周尋的那些年，我拚了命的想讓他愛上我，迎合他的喜好，變成了他最喜歡的類型。

跟他身邊其他的攻略者一樣，漸漸的沒了自我。

我看到那些被宣告失敗的人，他們瘋了一樣跑到周尋的麵前，“你為什麼不愛我？為什麼！”

還有那些被pua到漠然的人，他們隻是定定的看著周尋，然後對著自己說，“我不是他喜歡的類型，我要是他喜歡的類型我一定會成功的......”

他身邊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我卻從未見過周尋為誰駐足。

就連那個陸小姐，我也看出來，她是攻略者。

而她企圖走的是聯姻後先婚後愛的路線。

我仿佛已經看到她失敗後粉身碎骨的模樣。

周尋，他就是個沒有心的人啊！

沒有人會成功，因為，周尋至始至終最愛的是他自己。

認清了這個現實後，我就再也不想掙紮，與其把剩下的日子耗費在一個沒有心的男人身上，不如好好享受屬於自己的生活。

成年以後，我還沒過過屬於自己的日子呢。

在我跟總部簽訂的協議裏，攻略失敗的人家裏會獲得一大筆錢，奶奶的醫藥費有著落了。

可我獨獨放不下裴贏禮。

裴贏禮是個善良的人，我已經偷偷立了遺囑，死後的財產交給他打理，拜托他替我照顧奶奶。

可是錯過他的這些年，他變成了極寒之地最脆弱的蝴蝶，他恨我，恨我踐踏了他的自尊，把他按進地裏摩擦。

他又依賴我，在裴叔叔忙於工作的時候，是我牽著他的手把他帶出了陰暗，給他熬粥，帶他寫作業。

這種矛盾的感覺，讓他成了這樣陰鷙瘋批的樣子。

我在心裏嘲諷自己，陶檸，都是你幹的好事！

我揉了揉眉心，酸得難受。

係統突然很興奮地開口，“宿主！有機會活下去了！”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到係統迫不及待的聲音。

“總部說您可以更換攻略目標，可以攻略男二沈斯喃！”

為什麼不是裴贏禮？

我的第一反應是這樣，又突然慶幸，幸好不是裴贏禮。

我不希望對裴贏禮的任何行為都懷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