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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謝煙雨遲花謝煙雨遲
江淮有夏

第7章 請離

新北的夏,讓人熱的煩躁,何況是這沒有雨水的年歲。

當時正午,太陽刺的人眼睛睜不開,地麵因為陽光的烘曬也盡是滾燙的溫度。慕容晚跪在韓景耀的書房門前,已經足有半個時辰了。

可那人就是不出來見她。

盡管慕容晚聲稱自己是有緊要的事才來找他,卻硬是被韓景耀當成了妨礙他處理公務,把她晾在外麵站了很久。

烈日下,慕容晚覺得兩條腿早已僵硬得沒有了知覺,眼前也有些恍惚了。

就是這樣的恍惚裏,她卻忽而想起當時年少,自己偷偷跑到少將軍府看韓景耀練劍的那些日子。

彼時的她,還是新北最受寵愛的小公主,恃寵而驕。

說來可笑,少女懷春時,她總安安靜靜的躲在牆後麵,探出半個腦袋看院子裏練劍的韓景耀。

花樹下,伴著劍光陣陣,有少年的衣袂翩飛。

她甚至還想起,那時有走過來的小太監看到自己不小心喊出了聲,引得不遠處練劍的少年停下手上的動作向她這邊看來,羞得慕容晚臉紅的發燙,提著羅裙逃也似的便跑走了。

後來在宮裏再碰見韓景耀來商議朝政,她就像犯錯事的孩子低著頭,想當做無事發生一樣溜走,卻被如冷峭如長劍般的少年長腿一邁,擋住了去路。

那時,他比她足足高了一個頭,自然而然就擋住了她身前大束大束的陽光。

慕容晚無路可進,隻得狠狠咽了咽口水。

見不到時想見,可當真遇到,心裏又咚咚咚地發緊,頭一次害怕的不行,慫的像被獵人從窩裏揪出來的兔子。

當她終於鼓足勇氣抬頭時,看到的卻是韓景耀盛著霽風明月般的眸子。然後是少年清澈的聲音帶著輕輕的笑從頭頂傳來,鑽進耳朵。

“公主下次要是想來將軍府,大可以不用總是那麼偷偷摸摸的。”

她心裏一悸,隻得胡亂點點頭,然後紅著臉灰溜溜地跑走。

可那樣的年少時光,終究還是遠去了。等慕容晚再回過神來的時候,韓景耀已經站定到了她的眼前。

今時不同往日。曾經是一身利落卻幾乎沒有花紋的黑色騎裝,如今領口袖口卻已是都鑲了金絲邊流雲紋的滾邊。讓男人原本的清冽,又增添了幾分成熟和壓迫感。

他仍同多年前一樣的長身玉立,一樣的風馳俊秀,甚至仍有一瞬間讓慕容晚以為眼前仍是那個她愛過的少年。可她的心底清清楚楚,有一些東西哪怕她不想承認,也早就不一樣了。

她亦知道,韓景耀此時的緘默,是在等她先開口。

於是她清了清略有些幹了嗓子,想吐出了那幾個音節,卻發現組織好的語言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像多年前被抓包的時候一樣,慕容晚全身僵硬的站在那裏,頭頂仿佛加了千斤重,不敢抬頭麵對和直視男人看著她的目光。

但韓景耀卻沒有那麼多時間等她。如今皇位既空,單論北方蠻族雖已平定,卻仍有少數勢力企圖作亂這事就足夠令他費心。

所以他很忙,尤其是這幾日更忙。雖然新婚燕爾,但是韓景耀似乎卻沒有時間和精力去閑下來。但無止境的工作,總會讓他覺得安心。

而對於慕容晚來找他這件事,韓景耀其實一點也不意外。以他的理解,相反,慕容晚要是有哪段時間不來找自己了,他反而會覺得奇怪。

畢竟如今內憂外患,尚未穩固,舊朝餘黨也未掃清。而慕容晚一直在塞外的皇兄就是其中一支讓他無法忽視的勢力。

現在看起來雖是雙方按兵不動,可實際上韓景耀知道,對方不過是在調整斡旋,等待最好的反攻時機罷了。

雖不至於讓他憂心,卻也不得不防。

但有趣的是,那人是慕容晚的皇兄。也就是說,若他真想在韓景耀身邊安插一兩個棋子以探情報,慕容晚當然是個不錯的選擇。

再換個說法,她原本就生於紛爭的權利漩渦之中,又有誰能逃的了呢?何況她身上慕容家的血,一輩子也放不幹淨。

接近他,嫁給他。起初到底是她的主意,還是她父皇慕容世為了穩住自己而打的如意算盤?

隻可惜那皇帝算錯了。

韓景耀根本不在乎。因為他曾經在乎過的女人,早就死在他心裏了。

他曾經也以為那個為了撲蝴蝶而落在水裏,還特地跑到府上看他練劍的小公主,會跟其他慕容家的人不一樣。

可他錯了。錯的很徹底。

當韓景耀因中毒而命懸一線的時候,他也曾天真的以為那雨夜來看他的人會是慕容晚。

可天蒙亮,毒性漸消,他睜眼看到的那個匆忙逃離的背影,卻屬於常伴慕容晚身邊的那個侍女霍嫣。

更可笑的是,他後來才知道,對他下毒之便是慕容世親信的手下。

若不是霍嫣告訴他,韓景耀恐怕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和慕容晚之間,都不過都是慕容家的一個局而已。

當真的,也左不過隻是他一人。而那公主,從頭到尾都是做做樣子而已。否則那晚,為什麼要派霍嫣裝成她的樣子?

更何況新婚的時候,她竟已經

每次想到這個,韓景耀就有一種被人愚弄了的憤怒感。

這使他又狠狠握了握拳。

韓景耀心想,現如今,自己能不殺慕容晚,而是把她扔到偏遠的院子裏,就已經是自己最大的善良了。所以,她最好能安分一點。

否則,殺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你又想幹什麼?”

他看那女人欲言又止畏畏縮縮的樣子,就不由得煩。

但慕容晚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沒有說話。就隻是抿了抿唇,輕輕遞過來一張紙。

韓景耀居高臨下的皺了皺眉,將慕容晚的反常盡收眼底。不過,經過昨晚,韓景耀覺得慕容晚應當是安分了許多才對。

至少也應該是暫時安分了。

可當韓景耀拿過那張紙,將如漆點墨般的眸子落在上麵,隻是一眼的功夫,男人捏著紙邊的右手,骨節便一點點泛起了白。

因為,那居然是張請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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