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後媽懷孕

也許我的願望真被老天聽到了。

我10歲那年，後媽懷孕了。

知道後媽懷孕的消息，我爸樂的大黃牙呲在外麵直樂，一邊樂一邊笑眯眯的看著後媽的肚皮：「李芬，我敢肯定你這胎是個兒子!」

「真好！我終於要有兒子了！」

平時見到後媽繞著走的我奶也開心的不得了，第一次沒看大娘的臉色，從大娘的雞棚裏抓了兩隻雞帶到我家。

堂弟不樂意，拽著我奶喊道：「奶!你怎麼能拿我家的雞給那賤人吃，我不同意！」

我奶第一次凶堂弟：「什麼賤人！那是你嬸嬸，你嬸嬸如今懷上了金疙瘩，是我們宋家的功臣！」

我奶滿臉笑容的看著後媽的肚子，甚至還上手摸了摸：「我的乖孫呦，我的乖孫呦。」

後媽這次沒避開我奶的手，一臉溫柔的撫摸著肚子和我爸還有我奶湊在一起。

我站在離他們很遠的位置靜靜地看著這一幕。

心底突然有點空空的，雖然隻有一瞬間。

後媽好像有所預感般突然抬起頭看到我。

她笑著朝我招手：「你怎麼離我那樣遠，快過來看看。」

我愣了下，突然發現後媽好像從來都沒叫過我招娣。

她好像挺不喜歡我這個稱呼的。

我小步跑了過去。

我爸和顏悅色率先問我：「招娣，你覺得你媽肚子裏是不是一定是弟弟？」

我愣了下，看了眼後媽：「嗯，一定是弟弟。」

我按照我爸和我奶的話說下去。

我希望後媽好，我希望她生弟弟。

我奶第一次輕輕拍了下我的頭，她哈哈大笑，嘴裏的臭氣熏在我臉上難聞極了：「好招娣，以後你媽生了弟弟，你一定好好帶他，以後呀你弟的房子媳婦就靠你嘍！」

「你記住，你以後活著的使命就是為了弟弟。」

我奶奶喋喋不休的開始規劃起我的未來，後媽皺著眉毛打斷了她：「瞎說什麼呢？我的孩子為什麼要靠她一個小丫頭來養？」

我奶閉了嘴。

後媽揉了揉我的頭發；「丫頭，以後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就算李姨有了孩子也待你和以前一樣。」

我乖巧的點了點頭，沒關係李姨。

就算你偏點心也正常。

哪有後媽不偏心的？

後媽懷孕後成了李家的保護對象，我奶從前開始是拿我家東西給大娘還有堂弟，後來我和後媽發瘋我奶不敢了，但總是幽怨的看著我們。

如今情況顛倒。

現在我奶隔三差五從大娘那拿好東西來我家。

甚至她還逼著三姑還有兩個姑姑每人給了我家200塊錢。

大娘還有堂弟不敢對我奶發作。

又開始來欺負我。

大娘這次學精了，讓堂弟先製服住我的雙手，然後把我堵在自己院子裏拿大掃帚一下下的抽我的胳膊還有腿：「宋招娣，你這個賤貨！吃我那麼多隻雞還欺負我兒子，拿頭撞我，看我不打死你！」

「如今李芬有了親孩子，還能來給你撐腰，今天我非好好教訓你不可！」

大娘將掃帚一下下的打在我的皮肉上，我想要死命掙脫堂弟的束縛，卻因為背著手怎樣也掙脫不開。

最後我隻能結結實實的挨了一頓打。

我一瘸一拐的回到家，後媽正在忙著做飯。

看見我一瘸一拐她愣了下問我：「你怎麼走路姿勢那樣奇怪？怎麼摔了嗎？」

我咬了咬嘴唇點了點頭：「不小心摔了，沒啥事。」

我潛意識不想給後媽惹麻煩。

她如今懷孕了，我不想讓她替我出頭。

可是第二天，後媽發現了我身上的青紫，她吊銷眼一眯:「丫頭，你被人打了？」

我低著頭支支吾吾不敢說話。

後媽第一次朝我吼:「說話！」

我嚇了一跳，點了點頭:「嗯，被打了，是大娘還有堂弟......」

後媽眼睛再次眯了眯。

她從屋裏給我拿了藥膏塗上，然後拽著我的手去了大娘家。

大娘此刻正在給豬拌豬食。

後媽氣勢洶洶的闖進院子，大娘還沒反應過來，後媽就拽著她的頭發把她的頭往豬食槽裏摁。

大娘發出驚恐的叫聲:「李芬！你瘋了！你這個賤人......」

後媽卻不管不顧，大娘越掙紮，她將大娘的頭就往豬槽裏摁的越死。

「誰讓你欺負我女兒的！你以為老娘懷孕戰鬥力不行了？我今天非讓你好好看看我的厲害！」

我心一咯噔。

這還是後媽第一次叫我女兒。

原來被媽媽愛的感覺是這樣的。

大娘一直被摁在豬槽裏，開始還拚命掙紮，後麵掙的力道紮越來越輕，後媽這才放過了她。

大娘滿臉豬食一臉狼狽的癱坐在地上。

拳頭握了又握，咬牙道:「李芬，少在這做樣子！你現在馬上有了自己的孩子，還能對這個丫頭那樣好？呸！我不信！」

後媽牽起我的手，一臉鄭重的看著我。

「丫頭下次再有人欺負你就跟我說，我就算有孩子了你我也會護著！」

後媽的臉這一瞬間和我媽的臉重合。

因為我媽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招娣，媽護不住你。」

在我六歲那年她哭著離開了家，臨走前她將我一把抱住哭道。

「招娣，媽媽一個人實在沒法帶你走，也護不住你，你在這好好的吧。」

說完她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那天我沒哭。

隻是站在那一動不動的看著她的背影。

我媽的確護不住我。

我奶死死掐著我的臉誣陷我偷了堂弟的一毛錢，我媽明知道不是我做的，她卻舉起手臂狠狠扇了我一巴掌：「宋招娣，跟你弟道歉！」

事後她哭著抱著我說：「對不起招娣，媽媽不該打你，但媽媽沒辦法。」

我家好不容易殺了一次雞，我媽每次會把雞腿一隻給我奶，一隻給我爸，雞肉留給三姑還有堂弟大娘，我媽吃兩隻雞翅膀，留給我的隻有雞屁股。

我媽看著我留著口水看著肉的樣子，隻能哭道：「招娣，媽媽也想給你肉吃，可是媽媽沒辦法呀，媽媽不能得罪他們。」

我爸家暴她，她不反抗率先將我推出去給我爸打：「你要出氣，就打招娣，別打我!」

所以我看著我媽離開的樣子其實沒有什麼傷感。

六歲的我隱隱明白，我媽也許沒那麼愛我，在家裏她從未護過我。

她的離開對她來說沒什麼影響。

我依然每天要在那樣的煉獄般的日子裏生存。

也許有一天我會被我奶打死，被堂弟欺負死，或者被我爸賣給老頭換彩禮，和村子裏的那些可憐女孩一樣。

可沒想到，有一天後媽來了。

她說她會護著我。

我從紛亂的回憶中抽離，握緊拳頭，有眼淚奪眶而出。

「李姨，我可以叫你媽嗎？」

後媽愣了下，她注視我幾秒後道:「你還是叫我李姨吧，聽著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