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媽媽死後，爸爸娶了新老婆，新老婆帶了個漂亮的小妹妹。

爸爸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她，我成了這個家的外人。

大家都說我是有爸爸的孤兒，在學校我人人可欺。

後來，我不要我爸爸了，他卻哭著對我說他後悔了。

我說已經晚了，因為我把所有的愛都給了我的新爸爸。

......

1、家長會已經開始了，爸爸還沒到，我打電話過去，他卻說不來給我開家長會了。

【為什麼啊？】我的聲音帶了哭腔，【您不是答應過我的嗎？】

電話那頭傳來繼母欣喜的的聲音：【老師來電話了，姿姿啊這次進了全校前100，你開完家長會記得帶她好好玩一下。】

原來爸爸又一次拋下我，選擇去給他漂亮的繼女開家長會了。

我終於失控，對著電話吼出聲，【爸爸，明明我才是你的親女兒，可為什麼您的眼裏隻有姿姿！三年，你從來沒有參加過我的家長會！】

整個三年！我初中的家長會，爸爸一次也沒有參加過。這次一向溫和的班主任也沉了臉：

【中考臨近，你看看你的成績，都50名了，退步多少了！程憶，下周家長會讓你爸必須過來一趟，不能再失約了。】

一星期前我就問過我爸，他當時答應我，說這次一定來。

結果，一聽說何姿也是同天家長會，他還是選擇了當她的爸爸。

電話那頭，爸爸的聲音裏滿是不耐煩：【程憶，你懂點事，不要太自私了！何姿跟你不一樣，她沒有爸爸了，你薛阿姨平時工作忙沒時間，我不過是給她開了幾個家長會而已，你是非要把這個家弄得雞犬不寧才滿意麼！】

【她......】我噙著淚，嗓子堵到出不了聲。

她還有媽媽啊，可我沒有媽媽了，隻有你一個爸爸了。

薛阿姨五年前帶著何姿嫁給了我爸，從此爸爸眼裏就隻有她了。

掛斷電話後，我掏了1塊錢給借我電話的奶茶店員工。

褲兜裏還剩二百塊錢，是我省下來兩個月的公交費，本來想用來買衝刺資料。

這次我不指望他了。

我準備用這二百塊錢雇一個爸爸，來替我開家長會。

......

2、雇來的爸爸看起來不像是個正經人。

他穿著洗的褪色的老式皮夾克，厚厚的發膠將頭發梳成了油光發亮的大背頭，倚在操場的鐵柵欄上數錢，身上一股煙味。

他抬眼看了看我：【小家夥，這錢你不會是偷來的吧？】

【才不是！】

這可是我省了一個月的公交費，才攢下來的，【如果你不想接，那我重新找個。】

反正我覺得他看起來也不靠譜。

【別呀！】他下意識把手舉過我的頭頂，揚了揚手中的錢：【初三5班，周三上午第4節課！不見不散！】

【記得別梳這個油光發亮的大背頭了！】

話沒說完他就跑遠了，我想要喊住他，偏偏有同學走過來了。

我還沒看清是誰，她就開始叫我的綽號。

【菠菜妹，這男的誰啊？】她一臉鄙夷地看著我，【菠菜妹，不會是你校外新交的男朋友——】

【不是！怎麼可能！】我打斷她的話，【那是我爸。他剛剛開車路過，順便給了我幾塊零花錢。】

我緊張地掐著手指，害怕她繼續逼問下去我會露餡。

上課預備鈴響了，她隻是將信將疑地掃了我胸前一眼，就回教室了。

3、我給他備注好了，我爸叫程牧，我叫程憶。

這次沒有梳他的大背頭，他卻看起來更年輕了，我生怕露餡。

【許澄舟，你......應該..成年了吧？】我問他。

說完他從那件老式皮夾克裏掏出了一副老花鏡，戴完後又整了整衣領。

【放心吧，我是專業滴。】

【時間差不多了，走，爸爸去給你開家長會去！】

進教室前，我拉著他衣袖問他等下可不可以幫個忙。

【嗯？】許澄舟看出我有點為難，又補充說自己喜歡做回頭客，有合理要求可以提。

【你可不可以跟老師說，我那個位置太後麵了，眼睛看不清，幫我調個前麵的位置。】

許澄舟答應得很快，然後又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怎麼不配個眼鏡？】

【我..我沒錢了。】

爸爸每個月工資都歸後媽管，我一個月前就問過他：【可不可以給我配個眼鏡，初三了很影響學習的。】

我爸卻蹙著眉頭跟我說我最近獎金少了，讓我再等等。

可是...何姿上周刷視頻看上一隻名牌公仔，價格可以買我十副眼鏡。爸爸眼都不眨給她買了，還溫柔的對她說：【我女兒喜歡就好。】

許澄舟看出我難堪，沒再多問，笑著揉了揉我的腦袋【放心，保證給你辦好，記得給好評。】

有人從我身邊經過，條件反射地叫了句【菠菜妹——】

叫完才注意到我身邊站著“我爸”，想開溜卻被許澄舟一下子扣住了手腕。

【你剛剛叫什麼？】

許澄舟人高馬大，目光淩厲，嚇得他一下子軟了腿。

【叔..叔叔，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連忙道歉，想撇清關係，【都..都是範茂讓我們這麼叫的...】

周圍圍觀的家長很多，許澄舟怕給我惹麻煩，日後他們報複我，就隻是警告了他一句，他便落荒而逃了。

【範茂？】這場景他似曾相識，許澄舟表情嚴肅起來，【程憶，你是不是...被霸淩了？】

範茂是我們學校的校霸，半年前，他跟我表白，我拒絕了他。

他就開始在學校裏造我黃謠。綽號也是他取的，叫【菠菜妹】。

因為我青春期胸發育。

後來，大家為了找樂子，把我編成震碎三觀故事的女主角，在學校大肆傳播以此來是釋放中考帶來的壓力。

傳到班主任的耳朵裏，她一臉鄙夷的把我叫去談話：【程憶啊，你是長得好看，但這裏是學校，請收斂一點吧！你說說你，成績不錯，怎麼在這方麵就自甘墮落呢？學校裏傳得風風雨雨的，你一個女孩子家不害臊嗎？】

我解釋說根本就不是他們傳的那樣，但是她沒給我機會，就給我判了死刑。

她說：【程憶啊，幾個人說你，可能是他們的問題，可一群人說你的時候，你就要反思是不是你自己的問題了！】

老師不信我，我就去求我爸，讓他幫我去跟範茂的家長反應下，讓他別再誣陷我了。

我爸覺得我小題大做，還反問我，

【為什麼他不霸淩別人，偏偏霸淩你？凡事先從自己身上找問題，你看人姿姿，跟同學相處得多好！什麼校園霸淩，不過是你們小孩子有點小矛盾，開開玩笑罷了！】

沒想到許澄舟竟一眼看就看穿了，我有些哽咽的點了點頭。

4、家長會期間，我透過後門窗戶一直偷看許澄舟，生怕他露餡。

因為許澄舟一坐下，就陰沉著就臉看著我桌上的塗鴉，越看，眉目間的戾氣越重。

老師幾次掃過他，他也沒搭理，不似別的家長殷勤地跟老師互動。

我沒有別的要求，隻希望家長會結束後，許澄舟可以幫我跟班主任說一下，把我換到前麵去。

不僅是因為視力問題，還因為坐在範茂前桌，我根本就無法學習。

【這你新爸？】江子言偷偷湊過來，指著許澄舟小聲問我，【應該很便宜吧？這德行，感覺不是正規渠道，50有沒有？】

一開始知道雇傭家長這個事，就是江子言告訴我的，他因為成績差不敢被他那嚴厲的爸媽知道，就找了個固定的“爸爸”來開家長會。

50？

我震驚的看向他。

【不是吧，菠菜妹】江子言看我表情，就猜到我吃了大虧，又開始嘲笑起來，【不是我吹牛，這方麵你得找你子言哥哥要資源啊，菠菜妹，我以為你閱人無數，找男人眼光很好呢！】

【江子言，你是想要我現在去告訴老師，你的爸爸是雇來的嗎】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卻被其他同學看到。

有個女同學拉了拉江子言的衣角，【你別惹她，她爸可凶了】

5、彼時家長會已經開完了。

我去找許澄舟，想讓他幫我跟老師說一說換座位的事。可輪不到我開口，許澄舟就被叫去辦公室了。

【程憶家長？】

【是，我是程憶他爸！】

班主任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來趟辦公室吧，我們談談程憶的事。】

我站在辦公室門外，隱隱約約還是擔心。

我告訴自己，如果他忘記幫我說的話，我就問他要回個100塊，下次去雇傭個新的阿姨、姑姑之類的，感覺還是女的靠譜。

【程憶爸爸，程憶在學校的情況你都有了解過嗎？】

說著她掃了一眼許澄舟那件褪色嚴重的夾克，搖了搖頭，將成績單遞給許澄舟，

【程憶這一個月，退步非常嚴重！原來是穩定在前三名的，這次月考，都50名開外了！中考是一個家的大事，家長再忙也不能忽視孩子學習呀！】

許澄舟拿著成績單看了又看，看著接近滿分的數學和英語成績，竟露出一臉欣慰。

老師瞪著他，沒想到還有心這麼大的家長，又指著她不及格的語文成績一陣猛戳，

【程憶爸爸，那你看看這孩子的語文成績，之前在我們這個尖子班語文也是拔尖的，現在呢，考試都結束了，作文才寫幾個字！】

沒等許澄舟開口，她又開始語重心長道：【程憶爸爸，青春期女孩子有些想法影響學習，我是能理解的。可是我作為老師，實在是不忍心看她這麼墮落下去啊！孩子爸爸，你真要好好管管了。】

聞言許澄舟臉瞬間沉了下來：【老師，我確實不夠關心程憶，這是我的問題。】

許澄舟直接把老師拉到我的課桌前，拿開我擋在上麵的紙。

密密麻麻塗鴉瞬間奪入眼眶，上麵汙穢字刺目錐心。

【菠菜妹，你勾|引誰呢，臟不臟】

【狐媚子，呸】

【你怎麼有臉呆在一中的，趕緊滾去找男人吧】

【別太饑|渴了，惡心！】

.....

許澄舟緊握拳頭反問老師，【那請問班主任老師，在這樣的情況下你他媽的這到底要我女兒怎麼學？】

班裏的同學全裝作不經意地往這邊看，老師也愣了，半響才緩過神，【程憶爸爸，冷靜。你放心，這些人同學我一定好好教育。下次，程憶同學調整好心態，爭取拿下第一！】

許澄舟沉默了幾秒：【那老師你幫我們程憶換個前麵的座位吧】

【我們程憶是個好學生，同學影響她學習，學校總不能置之不理，我要求不高，隻希望在最後的衝刺階段，可以盡可能的遠離一些沒有教養的人，讓她安心中考。】

【你說誰沒有教養呢？】範茂站起來，就想找他爸，【爸，這有人罵到你頭上了！】

可他爸根本不在，這會兒忙著跟校長攀關係。

範茂跟許澄舟怒目相視，沒了父親這座大山，許澄舟隻抬個手，就把嚇得尿了褲子。

情急之下他慌亂扯掉了身邊一個人的褲子。正巧被旁邊那人的家長看到，直接把範茂給拎了走廊。

【你這龜孫還欺負起我兒子了是吧！我現在就把你從5樓丟下去！】

範茂被拎著衣領，上半個身子已經探出五樓的走廊欄杆，褲腳滲出了黃色液體，聲音抖得含糊不清：【叔..叔叔..我錯了，我..我是不小心的啊！求你...】

他又看向不遠處的許澄舟，【求..求你們兩位饒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啊！！】

這下，全校都看見了，範茂尿了兩次褲子的笑話，連對麵樓的笑聲都聽得一清二楚，一堆人起哄。

【尿褲子大王範茂！！】這下範茂也有了綽號了來。

我的座位被換到了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

送許澄舟出校前，我跟他說了謝謝，可他還想賺我錢，他說：【你要是下次還有業務，我給你個友情價，25一次怎麼樣？】

【算了。】位置已經換好了，範茂這麼一搞，應該會收斂很多。

【謝謝你啊，假爸爸，但我還是把之後的錢多省出來買學習資料吧】

許澄舟看了我一眼，說道，【你為啥不找你爸媽來開家長會，不方便告訴哥哥？】

【我媽媽去世了】，我又想起電話裏冷漠偏心的父親，【我現在也沒有爸爸了。】

許澄舟一時語塞，隻好摸了摸程憶的腦袋安慰道，【無父無母，小家夥是個小可憐啊。】

【程憶】我想說什麼，何姿熟悉的嗓音就從我身後響起，【這人是誰啊？你怎麼跟這種社會上的人走這麼近？】

【還有，你說你沒有爸爸了，爸爸不還好好的嗎？】

何姿的話落，就聽啪的一聲，我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回頭才發現打我的人是我爸爸，不，現在是何姿的爸爸，這麼一巴掌我好久也緩不過來。

【爸爸。】何姿嚇得去拉我爸爸的手。

【姿姿，你別攔我。】爸爸抬起手又想打我，被許澄舟攔住，他向前一步將我護住，【你幹什麼

我爸氣紅了眼，想拽開許澄舟卻沒拽動，【你算什麼東西，女兒咒父親死，我管教自己的女兒，還輪得到你插手？你給老子滾開！】

即使被我爸指著鼻子罵，不明情況的許澄舟還是將我護在身後，

【老子滾不開了，你他媽的還想當眾家暴，你再動一下我直接報警，你信不信！】

我爸直接被氣得火冒三丈：【你他媽的是個詐騙犯吧！我女兒才初三，你連她的錢都騙，我才要報警抓你！】

一旁趕來的老師看得糊塗，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遊走，終於問出了口，

【你們到底誰..才是程憶的爸爸？】

事到如今，我不得不當著所有人的麵，跟父親坦了白。

是的，我花錢雇了個假爸爸。

【花錢雇了個假爸爸？】

我爸氣得身子都在抖，繞過許澄舟就扯住了我的頭發，

【程憶，你身上哪有多的錢？跟這種人混在一起，告訴我，你是不是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我在姿姿班裏開家長會，都聽見了你的風言風語！】

【當時要不是怕姿姿丟臉，我真想上去問個究竟，我不信我程牧光明磊落一輩子，會養出這麼不要臉的女兒！可現在，程憶，你幹出來的事情讓我狠狠得被打臉啊！】

此時我眼眶已經紅透，頭發被扯得生疼，我爸見我死氣沉沉不說話的樣子，又吼了一句，

【說話！！】

【爸爸，我說什麼重要嗎？你會信嗎？】我雙目猩紅地抬起頭看著我爸，【你會因為擔心何姿丟臉，即使認為我是被汙蔑的，也選擇視而不見。可是對我呢，你毫不顧忌地當著這麼多人的麵，用最難聽的字眼辱罵我...跟你說話我還是省著力氣用來好好複習吧！】

【你跟姿姿能比嗎？！】我爸放開我的頭發，心疼地看向何姿，【姿姿她沒有爸爸，年紀小小就來到我們家，我們不是應該好好照顧她嗎？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呢？你這樣說，姿姿和薛阿姨得多寒心！】

【可是爸爸，我也沒有媽媽了，你想過嗎？】

【你說的什麼話？！】我爸又到了氣頭上，【人薛阿姨每天早上給你準備早餐，晚上準備晚餐，日複一日，不辭辛勞，她不就是你媽媽？你這個人就是冷血，不把這個家當家！】

此刻依然被許澄舟護在身後的我，內心突然湧起了巨大的酸澀感。

剛剛被我爸打了一巴掌，我不想哭，隻是疼而已。

但在看到何姿在不遠處抱著胳膊，用輕飄飄的眼神看著我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哭了。

我感到羞恥。

我的爸爸，他用最難聽的話來罵我。

而他嬌寵的繼女，卻站在一旁，看著我這個血緣上和他最親近的人在他心中沒有絲毫地位的樣子。

突然眼前一片漆黑，有人從背後捂住了我的眼睛。

許澄舟的聲音落在我的耳邊，

【別看。】

【程憶，你給我死過來！】我爸過來扯我，卻被許澄舟甩開了手。

【行啊，】我爸感覺自己威嚴受損，邊瞪著許澄舟，邊拿出手機，【你個詐騙犯，我現在就報警，把你拘進去！】

【您盡管報。】許澄舟語氣平和卻有力，【最好是讓警察來看看，一個所謂的重點中學的尖子班，他媽到底是怎麼霸淩同班同學的！再來看看，所謂為人師表的班主任是怎麼縱容學生犯法的！】

【什麼霸淩？就是不要臉，還怕被人說！】我爸越說越氣，

【跟你這種人混在一起，能不被人說閑話嗎？還說什麼霸淩，我看就是小女孩子家矯情！】

【是啊，程憶姐姐，爸爸身體不好，你不要再惹她生氣了。】何姿在一旁拍著我爸的肩膀，開始安慰起他。

好一對和睦的父女。

【姿姿啊，家醜不可外揚，今天爸讓你丟麵了啊，對不起。】轉而我爸又冷哼一聲，說起我來，【她還管我身體好不好，我這個寶貝女兒連下家都找好了！也不知道是哪家沒教養的二流子！】

許澄舟此時已經摘下老花鏡，看起來頂多25歲。

【先生，我為什麼會被雇傭來當程憶的爸爸，您心裏沒點數麼？】

【我不知道你還做了多少偏心的事，但是我可以確定一件事。】

【你不配做一個父親！】

【你....】我爸怒目圓睜。

【爸爸，想知道我為什麼被霸淩嗎？】我拉下許澄舟捂著我的眼睛的收，犀利的目光看向我眼前這個生物學上的父親，仿佛要將他看穿。

【我跟你說過的。】眼角的淚已經幹了，我用盡全身力氣將爸爸推得後退了幾步，問他，【你能想起來嗎？】

曾經乖巧的女兒卻在此刻反抗了自己的威嚴，爸爸看著如此陌生的我，一時愣在了原地。

酸澀的感覺使我聲音嘶啞得不行，但我幾乎是吼出來的：

【爸爸，你最沒資格問我為什麼被霸淩！】

【因為...這都是拜你所賜啊。】

【因為你要把錢拿去養別人的女兒，連給我買個內衣的錢都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