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萱這下也算滿意了。
“父親是明事理的人,知曉厲害關係。”
該立威立威,該有的麵子功夫也不能少。
她活了兩輩子了,還不明白她這個死鬼爹可就是白來這麼一遭了。
令佟能做到如今這個位置,憑的可不是運氣。
他這人板正到有些迂腐,卻又自私自利,最好麵子,不喜歡受製於人,偏偏喜歡人捧著他。
當年,趙氏不就是靠著這一手上來的麼?
拿捏他是個力氣活,令萱隻想取巧。
令佟點點頭:“你也是個聰明孩子,知道要為府中操心了,但......”
令萱肯出力,又是為了家裏好,自然讓人關係。
但說起別的事,他還憋著一股氣。
一天下來,事情好像都跑偏了。
令萱一點也不慌,“父親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吧,父女之間哪有那麼多隔閡。”
這話一說,顯得她格外大度。
令佟看了一眼外頭,“好了,你們也別在這守著了,去外頭吧。”
門一關,書房裏外就剩下了他們兩個。
“我的確有幾句話要與你說,之前沒顧得上,現在也得料理清楚。”令佟微微眯起眼睛,“你既然聰明,就該知道有些事不該犯糊塗。”
說來說去,還是逃不過令萱的婚事。
畢竟她大了,總不能守著家裏一輩子。
光是現在,京裏就已經有些閑話了。
“我給你定下沈家的婚事,原本是為了你好,可你卻......”
令佟甚至不太想提那個人的名字。
令萱知道,這件事必然要解決。
與其糊弄了事,倒不如直麵。
她定定神色,道:“我知道父親的一片苦心,也知道我的婚事不是小事,但父親為什麼不肯聽聽我的心意?”
令佟的確不知道該怎麼和亡妻留下的這個女兒相處,以至於兩人之間隔閡頗深。
但要論寵愛,他還真不少。
不然的話,令萱之前哪能活得那麼隨意。
令佟有些不安,隻能坐了下來。
“父親。”令萱一臉認真,“女兒不是玩笑,也不是沒有經過深思熟慮,我想嫁的人,該是我的意中人。”
她之前就已經表過態了。
沈越雖好,可她喜歡陸燿啊。
如今這一言,更是堅定了立場。
令佟這次倒是沒那麼著急上火了,他歎了口氣,“可那......是什麼人啊?”
錦衣衛提督,聽著風光,實則危險。
功勳卓著又如何,大多數人都覺得,這不過就是皇帝的爪牙。
說難聽點,罵他走狗的人都不在少數。
辦的事是刀口上舔血,還容易有仇家。
更重要的是,陸燿這個人陰晴不定,最是狡詐危險。
人稱活閻羅,除他無二。
旁人見了錦衣衛都得繞道走,他女兒倒好,直接給喜歡上了,要嫁了。
這可是他唯一的嫡女,汝南陳氏的血脈!
令萱送上一杯茶,“父親莫急。”
“我怎能不急?”
令佟猶豫半晌,到底還是喝了這口茶。
“父親。”令萱看準時機,柔和開口,“我想嫁我意中人,這不亦如當年父親非要納趙姨娘為妾麼?”
“你!”
令佟有些啞口無言。
當年要不是他非要趙氏入府,陳氏也不至於悲憤之下自戕而死。
那時候,他也是年輕人熱血上頭啊。
雖然芥蒂陳氏太過剛烈,不夠柔和,可私底下也是愧疚的。
令萱蹙著秀眉,“父親,趙姨娘是什麼人?”
“趙姨娘是出身卑微,吃了不少苦頭,得幸與父親婚配,但她何曾不是低賤之人,父親還不是一意孤行了?”
“這話也不能這麼說......”
令佟險些汗顏。
“父親真以為趙姨娘與您就是情真意切,難以割舍了?”
令萱忍著發笑,一副苦心孤詣的模樣。
“她卑微,來日頂多隨便配個商戶給家裏打通門道去了,可一遇上父親,那真是一朝飛天,凡土不沾。”
“您敢說,這裏頭沒有半點算計?”
令佟雖不愛聽,但也忍不住思索。
當年,他的確是不知怎麼被趙氏迷的三魂五道的,可那也隻是圖個新鮮。
陳氏規矩,不及趙氏懂趣兒。
她是攀附令佟,可他也享受被女子追捧。
這些年來,趙氏可是把他哄的舒心順意服服帖帖,他心裏多少知道。
可難得糊塗,不如一樂。
但,趙氏閨中無媒與他苟合,的確不是什麼規整的人,心思恐怕......
他不敢想。
“還有香姐兒。”
令萱歎得一聲,“她是庶出,可得盡了寵愛,但你看看趙姨娘把她養成什麼樣子了?”
“身嬌體弱,比我還厲害。”
“遇事便柔弱可憐,動不動要哭,沒一點大家風範,大家閨秀不屑,卻偏偏是男子愛的那一套。”
這般做作,是又想學她娘勾搭什麼人麼?
令佟想要反駁,卻說不出話。
令萱冷笑一聲:“這成何體統,對得起我令氏門楣麼?!”
她是貴女典範,令香可以算是不像話了。
就算是嬌柔惹人憐,到底上不得台麵。
幾番話下來,令萱直接一針見血,把這母女二人分析得透透的。
“這樣的人父親都容得下,為什麼偏偏容不得他?”令萱反問。
陸燿雖然有著罵名,卻是個實打實辦事的。
論內,他聰慧冷靜,智計不凡,更有一身好本領,心思重也省的吃虧了。
論外,他得今上器重,前途正盛,就連外貌也不輸任何世家子弟。
令佟手一滯,“慎言。”
他實在是不喜歡令萱提陸燿。
於是,他也不提,隻說:“你趙姨娘和妹妹,終歸是一家人。”
看似是維護,但令佟的心裏已經有了微妙的變化。
他憐惜趙氏母女,但要論看重的,還屬令萱。
他重麵子,也懂利益,還有對陳氏那幾分愧疚。
更何況如今還出了賬本的事情,趙氏的心思就更可窺一斑了。
他不傻,隻是為著情分和麵子罷了。
令萱該說的也說了,也不多囉嗦什麼,免得適得其反。
“女兒知道了。”
“有些事你好好想清楚。”
令佟也不敢逼得太緊,囑咐幾句就讓令萱回去歇著了。
令萱帶著小青往院子裏去。
半道上,她停下來:“芳草苑那兒都差不多了吧?”
趙氏搬離東閣樓,去了偏僻的芳草苑。
“自然。”小青回答。
令萱沉吟片刻,“你再去瞧瞧,傳達禁足的意思,順便敲打她們幾句。”
“是。”
小青不敢耽誤,立馬便去了。
趙氏與令香剛送走了奴仆,心裏火氣正盛,一進屋便是罵聲連天。
“那個該死的小蹄子!”
“暫且讓她得意得意,等她從高處摔下來,看她死不死!”
令香咬得牙齒咯咯作響。
“裝什麼嫡女派頭,一個病秧子而已,遲早要死。”
說著,她便要砸東西撒氣。
小青來時,正好聽得一句,立馬冷笑起來:“喲,這又是在唱什麼戲呢?”
兩人頓時大驚失色。
小青也懶得理會,照著令萱的話傳達了意思,又說了幾句警醒的話。
“今天這事就是個教訓,要是以後再敢以下犯上,胡作非為,可就不止這麼簡單了。”
“你們二人的皮,經得起幾次打?”
“你們這骨頭,又有多重?”
“趙姨娘和二小姐就好好醒醒神吧!”
母女二人咬著牙,幾乎要顫抖。
“禁足?這小蹄子肯定又去告狀了。”
“母親。”令香看看四周,“我們不是老老實實的了嗎,怎麼還要嚇唬我們,她們不會派人監視我們吧?”
那一刹,兩人更加恐慌了。
令萱當然沒這個閑工夫了。
更何況,她暫時也沒這個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