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三個月前,宋時景帶著我同伍允柔欲南下謀生,可我們一行人在夢梁山遭了匪。
彼時流年不濟,餓殍遍野,可一夥兒山匪卻都體型健壯,神情英悍。
為首的就是楊嵐齊,他騎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居高臨下地用馬鞭抵住宋時景的下巴使低垂的頭顱抬起。
“留下買路財。”
“好漢饒命。”宋時景拱手抱拳,“我這實在是窮困潦倒活不下去了才帶著全家南遷去謀生路,哪裏還有錢財給好漢您呢,求您抬抬手放我們過去吧。”
楊嵐齊抬眼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男人,言談舉止像大戶出身,可身著錦衣華服卻麵黃肌瘦精神萎靡,眼下虛虛布著一片黑青色。
是個大煙鬼無疑了。
“我們兄弟在這夢梁山做這劫道的買賣也有些時日了,從來沒有人不給麵子。”
宋時景見對方不好說話,語氣也強硬了些。
“楊九爺,事情不要做太絕,我聽過你的名字,想必你也對我們宋家有所耳聞。”
“知道,你宋時景可是寧東響當當的敗家子兒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不過時至今天你以為你還是當初那個高高在上的大少爺嗎?”
楊嵐齊嗤一聲,不悅地揉揉鼻子。
“小的們,讓他清醒清醒。”
楊嵐齊一聲令下,周圍的一幹人等都抽出長刀短刃圍攏了上來。
宋家的三五家丁雖是赤手空拳,卻也做足了架勢擋在宋時景身前。
“九爺,我宋家現在是敗落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有一些有權有勢的親眷朋友,我勸你事情不要做太絕。你放我一馬,來日宋某若重新得勢,定當重謝。”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罰酒啊!”
一個手拿土槍的黑臉漢子推開人氣憤地拿槍把子胡亂地朝那些家丁身上揮去。
他生得腰圓背厚,捶打的一下下都使足了氣力。
楊嵐齊坐在馬上看著眼前的混亂笑:
“虎山,悠著點兒,別都打死了。”
彼時虎山已經將幾個家丁打翻在地,伸手死死掐住了宋時景的鼻子,咬牙切齒道:
“敢和我們裝腔作勢?我把你的腸子抽出來下酒看你還張狂不張狂!”
“不不不......好漢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宋時景還欲辯駁些什麼,緊接著,我帶著驚慌失措的聲音從馬車的幔帳裏穿出來。
“不要傷人!”
7.
我的目光跌入楊嵐齊眼睛裏就是在那天,我被他禁錮在自己身邊也是那天。
還不待楊嵐齊開口,他的兄弟們手腳就已經不安分地朝我伸過來了。
有人趁亂將汙穢幹燥的手伸到我的臉上,惹來我的激烈的反抗與叱罵:
“滾開,豬狗不如的肮臟的東西!”
男人們被我惹起怒氣,揮手就要打,忽的一個尖銳的甩鞭聲驚雷似的在半空炸響。
當楊嵐齊馬鞭響起的時候,混亂躁動的人聲瞬間安靜了,沒有拳頭巴掌落在我身上,可一股淡淡的騷臭卻已經傳入眾人的鼻子裏。
“大哥快看啊,他被咱嚇尿了,哈哈哈哈哈。”
圍攏著的二十多山匪均捧腹大笑起來,他們的笑聲震蕩著空氣中漂浮的塵埃。
宋時景恨不得現在就讓這塵土掩埋。
楊嵐齊冷笑一聲:
“我這馬鞭又沒抽到你身上呢?你怕什麼?真是廢物!”
宋時景已經半癱在地上,我又急又氣地抓他的胳膊將他往起拉。
“你站起來!”
見此情景,楊嵐齊他的目光既憎且笑:
“你一個軟蛋,倒是豔福不淺。不過遇上我,你的福氣也就到此為止了,錢和命隻能留一樣。”
“這這這......”
“要麼,你留下她。”
楊嵐齊又用馬鞭指我。
他有一雙銳利明亮的眼睛,像鷹攫住獵物的時候,帶著莫名的威懾力。
他看著我說:
“留下她,我放你一馬。”
8.
我不喜歡這山匪的粗野跋扈,聞言深深皺眉。
我既恨得咬牙切齒,又怕得膽戰心驚。我隻看宋時景。
一土匪驚呼一聲將車裏的伍允柔拖了出來。
“大哥,這馬車裏還有一個。”
如狼似虎的凶徒們看著這個軟弱不堪的男人和這兩個嬌弱貌美的女人,情緒空前高漲了。
“今日兄弟們真是有福了,抄著這麼倆俏貨。”
虎山已經摩拳擦掌,拿了繩子就要往伍允柔身上綁。
一聲淒厲的哀嚎傳來,是宋時景最後的哀求。
他跪在了地上。
“九爺,楊九爺我宋時景往日裏在這寧東城也算有幾分薄麵。今日我跪下求你,我隻求你饒她一命。”
我瞪大了眼睛呆站在那片塵土裏,看我心愛的男子跪地懇求,求他心愛的女人活命。
“事情好像忽然變得有趣了。”
楊嵐齊看虎山一眼,眼睛一轉又看宋時景。
“好啊,我給你麵子。那你自己來選吧,兩個女人,留誰,舍誰?”
宋時景的臉在一群惡匪的譏諷下變得蒼白如紙,他額頭上一根淡青色的血管像蚯蚓似的凸現出來。
那就是他最後的氣力了。
“大哥別心軟啊,把他們殘了,這一堆的人,車,馬不都是咱的嘛。”
虎山眼巴巴地看著眼前兩個嬌豔欲滴的女人,急於送宋時景下地獄。
“虎山,收手。”
楊嵐齊喝一聲,目光卻隻是停留在宋時景身上。
宋時景已經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了,他清楚地知道這一點。
他能留一個,隻能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