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一段時間後,我發現,明霽從不和其他孩子一塊兒玩。
我問他為什麼,他含糊其辭,隻說自己不喜歡和他們玩。
但我經常看到院子裏的孩子湊在一起竊竊私語,還用石頭砸他。
一般砸一邊喊,「小壞蛋!小壞蛋!大壞蛋生的小壞蛋!」
我覺得他們很過分,卻隻能在窗戶邊生悶氣。
我辦轉學之後,和明霽分到了一個班。
老師把我安排到教室中唯一的空座位上。
教室最後方孤零零地多了一排,明霽一個人坐在右邊,格格不入。
明霽看是我,眼睛亮了起來,我們傳了一節課的紙條。
下課時,他突然嚴肅地說,「待會兒不管別人說什麼,你都不要信。」
我還沒問清楚他什麼意思,他就一溜煙衝出了教室。
小學生對轉學過來的同學都有著好奇心,同學熱情地圍住了我。
他們嘰嘰喳喳地問我從哪裏轉過來,叫什麼名字。
然後,他們神神秘秘地說,「你坐在這裏太慘了。」
「你千萬別和你同桌玩,他特別壞。」
他們又說,「他爸爸做了壞事,會被警察抓起來的那種。」
「大壞蛋生出來的肯定是小壞蛋!我們都不和壞蛋玩!」
小區裏那些孩子的嘴臉又浮現在了我的麵前。
我媽罵我忘恩負義的那些話也響徹在耳邊。
我們的爸爸是怎樣的人,和我們到底有什麼關係?
他們憑什麼就說明霽是壞人!
我拳頭握得到死緊,恨不得照他們臉上一拳。
明霽回來後,我問他,「你早就知道他們會說你的壞話嗎?」
他點點頭,我握住他的手,說,「他們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
明霽有些不好意思,但緊緊地回握住了我的手。
就這樣,我們成了彼此認定的同伴。
6
我本來無意去探究明霽的爸爸做了什麼,去了哪兒。
但對於其他人來說,揭別人的傷疤總是能帶來一種優越感。
一次春遊,我們去了禁毒展覽館。
裏麵的圖片觸目驚心,給我幼小的心靈留下了極大的陰影。
但突然有同學鬧了起來,在前排嚎了一嗓子,指著牆上一個把牙刷塞進自己鼻孔的人說,「明霽!快看你爸!」
周圍的人一瞬間都將視線集中在了明霽身上。
有人馬上附和道,「明霽,你以後是不是也會這樣!」
他假裝把東西塞進鼻子,翻著白眼抽搐著倒在身旁同伴身上。
其他人都被逗笑了。
「吸毒是什麼感覺?」還有人直接問。
帶隊老師在前麵嗬斥,但大家都騷動著,沒有人聽她的。
我站在明霽身邊,心如刀絞。
那些諷刺、同情、厭惡的視線宛若利箭,將我們紮成了刺蝟。
小孩子的惡,是純粹的惡。
他們享受做一個惡毒的人,享受這種可以隨便拋灑惡意的機會。
他們明明是比明霽壞一萬倍的人,卻披上了好人的外衣。
我忍不了了,衝上前去,狠狠甩了那個還在抽搐的同學一個巴掌。
他驚恐地看著我,捂著臉不知所措。
一開始起哄的那個人頓時又嚎了一嗓子,「你幹嘛!」
我轉過身,使出渾身力氣也給了他一巴掌。
他們估計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居然直接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