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車行老板轉來轉去檢查這輛二手五菱,秦羌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開口,
“老板,你這車行六一開門嗎?”
秦羌本來是打算努力勸老板宅家休息幾天,實在不行,打個警醒也就當賠車費了。
但沒成想,老板直接搖了搖頭,
“不開,跟兄弟約著那天聚會。”
秦羌愣了愣,
“出去吃?”
“在家裏搞燒烤。”
車行老板重重合上麵包車後車門,嗤笑著點起煙,
“年年六一都那麼多小孩兒在外麵,瘋了?出去跟他們搶那地盤。”
他吐出一口煙,示意檢查過關,帶秦羌去停著那輛五座路虎的地方,邊走邊淡淡閑聊,
“我兄弟裏最牛的那個,搞燒烤跟煮白粥都有一手,能把你好吃得舌頭都起燎泡,最後再把你的胃給熨暖乎了。”
秦羌聽得出神。
她忽然想起了前世在秦家大院裏的生活。
“啊,我有個表哥,也是,搞那兩樣可有一手了......”
秦羌的聲音忽地一停,她左右看了看,注意到原本停在路虎旁邊的另外幾輛好車都沒了影子。
她笑著討巧說好話,
“恭喜老板,這兩天生意興隆?”
沒想到老板卻又一次搖頭,“也不算,我兄弟借走的,跟白給差不多。”
一串鑰匙被扔過去,秦羌伸手接住。
車行老板伸手合上車門,點煙衝她揮手,
“行了,開走吧,它是你的了。”
秦羌本能覺得這話好像有點不太對勁,但又說不上哪裏不對。
而下一秒,發動機轟鳴的炫酷聲音就瞬間奪走了她全部的注意。
激動的心,顫抖的手。
秦羌又一次歡快地告別車行老板,一腳油門踩到底,沿著導航向目的地開去。
車油尾氣在空氣中散開。
胡子拉碴的老板撓撓下巴,又接起一通電話,
“喂——燕哥?我這就趕過去......那輛車?”
“兄弟辦事你還不放心?兩天時間是有點緊,發動機不好換,但車窗車身我都熬夜改裝升級過了,現在車已經被那小姑娘提走了。”
“不過我還挺好奇,那小姑娘誰啊?你這麼上心。”
“啊?”
車行老板掛斷電話,困惑撓了撓下巴,
“咋還......我以後就知道了?”
秦羌並不知道在她離開之後發生的這段對話,正如她不知道為什麼順著導航開的這條路,越開越眼熟。
她路過了一家眼熟的咖啡店。
一家眼熟的銀行。
然後是一棟眼熟的通訊大樓。
最後,秦羌在人來人往的老舊居民區裏,一個外表普通平凡極了的二層小樓前熄了火。
二層樓正對大街,是個典型的門麵房,又被很典型地改裝成了販賣各種雜貨的小超市。
秦羌心想,待會兒倒是可以在這裏最後買點吃喝東西塞滿後備箱。
她推開透明門。
風扇聲嗚嗚,吹來隱約臭汗味道,在歡快響起的‘歡迎光臨’中,秦羌跟一位很眼熟的花臂金鏈子大漢四目相對。
巧。
真巧。
巧了麼不是。
這不賣她手機平板電腦U盤還贈送投影儀中間憋著要給她A貨但可惜沒成功的那位麼!
秦羌先是愣住,然後很快反應過來,緩緩抬起右手說哈嘍,
“老板,咱們又見麵了。”
“怪不得在電話裏,我聽你聲音有點熟悉呢。”
金龍手裏的硬塑料扇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從對方臉上那張大的嘴和瞪大的眼可以看出,這人的震驚一點都不比秦羌小。
秦羌再次把沉甸甸裝滿金條的皮包往櫃台上一放。
但跟上次不同,這次她沒帶墨鏡,可憐兮兮,嘴角半點笑模樣沒有,眼睛通紅得跟從血裏泡出來的一樣,
“我表哥死了。”
天地良心,秦羌當初編瞎話的時候,可沒想到還能有這後續!
至於說瞎話會不會被戳穿......
管他的,明天就世界末日。
在心裏對在那個世界肯定還活蹦亂跳的表哥真心實意說了聲抱歉,秦羌勉強笑笑,閉眼亂說到底,
“就是那幾個搞A貨的人幹的。”
“金哥,血債得血償,求您幫個忙。”
金龍雖然震驚,但到底也是暗地裏做過不少生意的小販子,掙得相比起啦不算多,但見識確實不少。
他沒被眼前嬌花一樣的脆弱迷暈腦子。
在這片兒討生活,總得多長幾個心眼。
“三哥手裏還有不少別的人,比我路子廣比我貨靚的有的是。”
金龍站起來把小超市的前後兩個門統統閉緊又拉上卷閘,最後回到收銀台後邊坐好,語氣謹慎,
“為什麼偏偏找上我?”
秦羌是真被問住了。
為什麼?
我說這真是個巧合您相信嗎?
“......”
“我在您這裏拿的手機最後到了六仔手裏。”
這一刻,秦羌腦筋轉得堪比滾筒洗衣機,說了點事實,又摻進去點謊,
“三哥看見就問了幾句,我實話說了,半中間接到......”
秦羌的話在嘴裏打了個磕絆,低頭彎眼,悲傷肉眼可見,
“接到家裏電話,說表哥出事兒了。”
“我就近求三哥幫忙,三哥就把金哥您的電話給我了,至於三哥怎麼想的我怎麼可能知道?”
這段話挑不出錯。
金龍猶豫,看看秦羌那張眼睛紅腫的可憐小臉,又看看桌上隱約透出金燦黃色的鼓囊皮包,最後沒忍住咽了咽唾沫,咬牙點頭,
“行吧,既然是三哥介紹來的人,咱們之前還做過生意,也算有緣......你跟我過來吧。”
金龍翻出一根手電筒,示意秦羌跟自己走。
在拉開抽屜的瞬間,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從秦羌站著的那個角度,剛好能看見一抹銀亮刀鋒和一把黑漆漆的東西。
後背躥過冷意,秦羌的心臟控製不住亂跳,但她表麵上還算沉著,靜悄悄收回視線,拎起黃金皮包跟在金龍後麵。
一步步下樓梯,前麵是黑不見底的地下室,空間幽暗,短短十幾米路,隻能聽到呼吸聲、腳步聲和緊張心跳。
‘啪——’
金龍忽然伸出手摁亮燈。
冷白刺眼的燈光下,他情緒挺複雜地看了秦羌一眼,
“你這小姑娘,膽子是真大。”
“自己一個人,還拎著黃金,也敢跟陌生男人下地下室,我佩服你。”
金龍一把掀開桌上絨布,又指了指周圍幾個低矮貨架,
“我喜歡膽大的。”
“你看吧,都在這裏了,看上了隨便拿。”
金龍站在那裏,花臂,大金鏈。燈光下,悍氣與匪氣不要命似的往出放,一身陰狠看得秦羌直晃神。
跟窩在通訊樓裏跟蟑螂作伴的電子老板完全不像一個人。
忽然,金龍表情一變,渾身氣勢收起,謹慎又警惕地看了秦羌一眼,
“當然,錢你不能少給我。”
“這裏不講價,也不搞贈送。”
秦羌回神,嘴角抽搐。
很好,變來變去本性不變,看這財迷樣!怎麼就跟通訊大樓裏電子老板不是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