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揭穿

從我回到宋家，父親和母親就對我視若無睹。

而占了我的身份的宋雲霜，始終是他們愧對不已的女兒。

在宋家第三年，他們又視我為仇敵，因為宋雲霜的臉被打碎的瓷片劃傷，在他們看到時，瓷片已經握在了我手裏。

向來對我稍許有好臉色的宋家養子、我的哥哥宋筠默，也開始將冷漠與鄙棄刺向我。

美麗善良又柔弱的宋雲霜，在同學麵前無意間「揭穿」我的暴行：

「姐姐不是故意的，一定是剛回宋家才......我也沒有怪過姐姐，雖然我的臉......」

一夜之間，我成了千夫所指的對象。所有隱形的孤立，毫不掩飾的謾罵、譏諷，傾蓋在我的世界。

失去雙腿後，我從樓上一躍而下。

再睜眼時，宋雲霜將瓷片從臉上劃過，哭著道：「姐姐，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我恍然如夢，看著被她的尖叫聲引來的宋筠默，以及我的親生父母，忽然跟著她一起笑了起來。

從桌上拿起另外沒有打碎的花瓶，高舉砸向她的腦袋：「下手太輕了點！」

......

前世死前最後的記憶，是畢業典禮前，我被宋雲霜拘禁起來，整整三天。再出來時，迎接我的是一輛失控的轎車。

我的雙腿似乎被「獻祭」給了她。

我從病床上爬起來，將私藏起來的手術刀插.進她胸口。

做完這些，我一一看過去每個庇護宋雲霜、指責我的麵孔，忽然覺得沒意思了。

......

再睜眼時，宋雲霜兀自將桌上的花瓶推翻在地，碎裂的聲音伴隨著她猙獰的笑，讓我的腦袋清醒不少。

這一幕太過熟悉，是我回到宋家三年後她陷害我時的場景。

她已經掩飾不住自己的得意，輕聲說：「姐姐，打個賭吧。」

隨後拿著碎瓷片劃過自己的臉，高聲尖叫：

「姐姐，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

這一場戲，前世的多少個日夜，我都在腦子裏循環，她細微的每個表情、動作，我都能在腦海裏複刻下來。

也就是這一刻，仍對宋家人懷著期望的我百口莫辯，於是也就坐實了我欺辱傷害她的事實。

鮮紅霎時湧出，搭上她瞬時泛紅的眼眶，和搖搖欲墜的淚珠，真是好不可憐。

做戲要做全，宋雲霜對自己還不夠狠，那我就幫她一次。

掃過一旁還未被打碎的瓷瓶，我狠狠朝她腦袋砸過去，用了現在我所有的力氣，碎片四濺，「下手太輕了點！」

早已被聲音引來的宋家眾人將這一幕看了個全，甚至走在前麵的宋筠默厲聲喊道：「江芷，你在幹什麼？！」

我抬起頭看他。

這張臉真熟悉，曾經他是我在宋家最後的溫情，現在他是插在我身上的最後一把刀。

無所謂了。

不管這是大夢一場還是重新來過，都已經不重要。

我站在早已愣怔的宋家人麵前，笑得不要太暢快。

前世，我從出生起被人掉包，一場醫療檢舉將我的身世揭開，回到宋家。

掉包我的養父母對我非打即罵。

曾經我以為宋家能幫我脫離魔窟，我不求大富大貴，隻要餘生安穩，也並未想拿著宋家親生女兒的身份索求什麼。

然而前世宋雲霜步步緊逼，甚至在我熱愛的事業剛要起步時，想要將我徹底按死。

宋雲霜以宋筠默的名義將我引入學校地下室，拘禁起來。

又從我的書房裏拿走所有我的研究成果，並在畢業典禮當天，與我先前聯係好的公司正式簽約——

毀了包括我在內整個團隊所有心血。

在宋筠默放我出來後，我既沒有趕上簽約，也被一輛莫名失控的轎車撞飛在路中央。

所有的痛苦都趕不上我此刻萬念俱灰。

宋筠默站在馬路邊上，臉上是從與宋雲霜一模一樣的無辜與驚訝。

果然他們才是兄妹，我算的了什麼。

我笑著咳出血來，躺在冰涼的地上，難得能抬頭看一看天空。

做手術時，我沒有打上麻醉針，所有醫生似乎都忽視了這一點。

毫不意外的，我知道這也是宋雲霜的安排。

感謝她，我私藏了一把未用過的手術刀，緊緊握在手裏，就算割破了我的手腕，也沒讓任何人發現。

也是在她與宋家人一起來探望我時，我狠命將手術刀戳向她的胸口。

所有人都愣怔住，隨即大聲呼救醫生。

我最後看了一眼抱著宋雲霜驚慌不已的宋筠默，最終放下了所有執念。

不再堅持，不再仁慈，是我這輩子從他們身上學到的。

大夢初醒，重新再來時，我看著眼前血流如注躺在我麵前的宋雲霜。

她此刻的痛苦不及我前世分毫。

還不夠。

宋筠默上前擋在宋雲霜麵前，一把將我拉開。

「你瘋了嗎？」

我聳聳肩，無所謂地笑：「我瘋了啊。」

前世多少次他這樣質問過我，宋雲霜慣會自導自演，一旦出現什麼事，他就會將矛頭指向，除了辯解我好像無話可說。

但現在我知道該說什麼了。

「我瘋了，少招惹我，小心我捅死她，你最親愛的妹妹。」

踢了一腳腳下的碎片，正中宋雲霜的膝蓋，聽到她又開始抽泣，我嗤笑一聲，轉身離開。

在宋家這麼多年，我並未留下多少東西。宋父宋母並不關心我，宋筠默的假情假意又那麼單薄，我簡單將自己的證件整理好，背上包下樓。

越過慌作一團的宋家人，我直接朝外走去。

宋筠默注意到我，大聲喊道：「江芷，你給我站住！」

我用餘光瞥他一眼，充耳不聞。

他朝我走過來，扯著我的胳膊往院子裏走，隱晦地看了一眼身後，壓低聲音問：「江芷，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會那麼對雲霜，你們不是......」

真是宋雲霜的好哥哥啊，說出來的話都那麼相像。

我扯住他的衣領，盯著他震驚的神情，一字一句說：「你看還得不夠清楚嗎？」

「我有多歹毒，你們宋家人，不早就知道了嗎？」

我曾經以為血脈是最親密不過的關係。

現在隻覺得荒唐，即便是相識不過幾年的朋友都比他們值得信任、值得依賴。

宋家人並不在乎我身上流的血是否和他們一樣，我也知道宋雲霜陪伴在她們身邊十幾年，不是我輕易可以比得過的，所以未曾想要得到什麼。

宋雲霜卻自認我會從她身上奪走她現有的一切，甚至憎恨我的存在，時時刻刻想要我從宋家、甚至這個世界消失。

宋筠默哪怕不知道她陰暗的心理，卻也在她的步步引導下，對我鄙夷至極。

而我還在抱著可笑的期望周旋在這一灘爛泥中，直到失去一切。

而從頭再來，我再也不會那麼蠢了。

離開，隻是第一步。

宋家大門外，提前收到我消息的趙晴把這一幕看在眼裏。我跟她對視一眼，拉開車門，又笑著回頭：「宋家，我不會回來了，你們一家人繼續相親相愛吧。」

宋雲霜，好戲才剛開場。

跑車絕塵而去，在趙晴震驚和不解的目光下，我搖搖頭，示意她先開車，沒有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