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花香

我知溫如玉坐上現在戶部侍郎的位置少不了父親的幫扶，與我而言終究是首相府更重要些。

我將父親的話轉述給溫如玉，他聽完後隻是讓我早點休息，自己在書房對著那幅畫枯坐了整夜。

我以為那幅畫是溫如玉新婚燕爾隻是畫給我的，也曾愧疚於他對我的款款深情。

後來仔細看過後發現，我從沒戴過那種樣式的簪子，也從沒穿過青色的衣裙。

得知了這一切之後我反而鬆了一口氣，就這樣誰都不欠誰的糊糊塗塗過下去未必不是好結局。

雖然我和溫如玉不過是搭夥過日子，首相府的顏麵卻是由不得一個小小的商人之婦糟蹋的。

我輕聲喚了尺素，叫她準備好車馬和我去彩緞行走一趟，買些新鮮的花樣布料。

尺素望了我片刻，眼睛滴溜溜的轉了幾下，臉上露出勢在必得的笑容來，忙道了句好就匆匆跑出去。

片刻之後，尺素帶著府上手藝最好的梳妝嬤嬤進來，手上捧著裁縫新做好的靛藍色梅花千蝶裙。

我忍不住輕輕扶額，尺素的架勢活像是今日走這一趟是為了去和安柔爭奇鬥豔的。

看著尺素的模樣，我雖然沒有這份意思，卻也是由著她替我梳妝打扮。

隻是在最後尺素要替我簪上那隻寶石點麵的步搖時輕輕搖了搖頭。

尺素道“小姐，這隻步搖是姑爺新進侍郎的時候特意去點翠樓買了送你的，今日正好帶著去，讓那安柔看看我們家小姐和姑爺多恩愛，容不得她插足！”

我抬手輕輕將步搖拿了下來，“今天我去這一趟，是為了首相府的顏麵，不是去耀武揚威的，讓小桃跟著我去，你這直腸子去了少不了要鬧的急頭白臉的。”

“小姐！”尺素臉色微微發紅，剁了跺腳，還是幫我去叫了小桃，又打點好出門的各種行頭，才站在院門口目送我出府。

我坐在馬車上，耳邊沒了尺素這小丫頭嘰嘰喳喳的吵鬧聲，心裏才能靜下來想想最近發生的事。

“夫人，我們到了”，門外小桃的聲音將我的思緒拉了回來，我扶著小桃的手走了下車。

眼前是彩緞行的大紅招牌，來來往往的客人雖然不少，但是真正手上拿了布料的卻是不多。

我的嫁妝裏頭有一家布料鋪子，在這城東最多人.流量的集市上，深知一家新的布行若是隻知盯著那些光滑高貴的絲綢料子，忽視平民百姓需要的粗布麻料，那他也走不長久了。

不知是不是為了能盡快引起高門貴戶的注意，彩鍛行賣的幾乎全是各色綾羅綢緞，但是他們哪裏知道，再好的布料沒有好手藝的裁縫師傅，也不過是一堆昂貴的絲線罷了。

我走進店裏，招待的小二看到我一身滿繡新衣，加上身邊跟著的四五個仆人，猜到了我的身份不一般，忙不迭地迎上來。

我環顧四周，而後看向小桃，小桃走上前向小二說道“我們是溫侍郎府的人，有筆生意要同你們家夫人談一談”。

小二麵露難色，看著我神情冷淡，更是拿不準我到底為何而來，隻道了一聲請容他通傳一聲就匆匆離開了。

片刻後，小二來回我，讓我上去二樓雅室稍坐，他家夫人稍後便到。

我在雅室窗邊靜靜地望著街道，桌上上好的碧螺春香氣隨著熱水飄散了滿屋。

我靜看著街邊的麵攤已經做出了兩碗素麵，安柔竟是遲遲未到。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了，片刻後又悄悄關上。

安柔此時就站在我麵前，一身青色的百迭綾羅裙，烏黑的頭發盤成婦人的樣式，歲月似乎很厚待她，素淨的小臉幾乎和那副畫一模一樣。

安柔靜靜的看了我片刻，輕輕開口道“聽說你要跟我談生意，我竟不知道我們兩個婦道人家有些什麼生意值得首相府大小姐親自登門的。”

“我知道你最近見過溫如玉，也知道彩鍛行最近在挖珍寶樓的段裁縫，隻要你從此後和溫如玉形同陌路，做好你的商行夫人，我就替你開口將段裁縫請到你這。”

我盯著安柔的雙眼淡淡地說道，“即便是做不上皇商，能從一個小地方將商行開到京城，怕是也廢了不少力氣了，想做貴族生意，少了一個老道的裁縫師傅可是寸步難行。”

我走近安柔，隻聞到一陣淡淡的茉莉香粉的味道，茉莉，怪不得溫如玉當初聞到我用的香粉時特意提出隻有梅花才配得上我的高貴雅致。

我站起身向門外走去，告訴安柔她有兩天的時間可以考慮這個交易是否成立。

下了樓，我讓小桃幫我去胭脂鋪子買一盒茉莉香粉，小桃驚訝問到“可是夫人一直都用的梅花的呀，今日怎麼突然想起用茉莉的了？”

我沒有說話，隻是搖了搖頭，讓她照做就是了。

我看著地上馬車的影子隻覺得身子一陣發寒，隻攜了小桃的手說要與她一同前去，讓車夫駕車先行一步。

明明冬日的太陽最是難得，照在身上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我緩緩地走著，忽然遠遠地看見合宜公主在一家珠寶店裏挑首飾，旁邊是身穿玄色長袍的鎮安將軍，合宜拿起一支釵環，鎮安接過嘴角帶笑地替她帶上。

我默默地停下了腳步，隻覺得在這暖陽下渾身如同掉進了冰窖一般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