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睡了一覺。
再醒來,卻在一個櫃子中。
周圍人穿著我沒見過的衣服,說著我聽不懂的語言。
旁邊似乎有很多和我一樣的夥伴。
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必須回家!
「傻孩子,你回不去的。」
「我回的去!」
1
再次睜開眼,四周一片漆黑,身邊擺著一些我不認識的物件,不遠處有著一片一片的微弱的燈光。
這是哪?主人呢?她已經出嫁了嗎?我還沒看到她帶上我的樣子呢!
我是一頂點翠鳳冠,是手工師傅有史以來做的最最漂亮的一頂點翠鳳冠,是張家小姐出嫁時的要帶的鳳冠,也是她未來夫君為她下的聘禮之一。
「醒啦!醒啦!那小鳳冠醒啦。」
「我就說吧,時間差不多了。」
「哎呦小可憐,在運輸途中受了傷,愣是過了這麼多年才重開靈識。」
耳邊突然傳來幾句七嘴八舌的討論,似乎隔著什麼東西,聲音聽起來並不真切。
「你們是誰?也是張家小姐的嫁妝嗎?」我好奇的開口。
「什麼張家小姐?什麼嫁妝,我是唐代文官俑。」
「我是孔雀青花瓶!」
「我是春秋錯金銀銅翼虎。」
......
聽著身邊不斷響起的聲音,我大概明白了是怎麼回事。
他們說這個地方叫大鷹博物館。
他們說我應該是清代點翠鳳冠。
他們說我們是被搶走的古董,是文物,是曆史,是一群永遠無法歸家的孩子。
眼前盡是漆黑,我看不見他們的樣子,但從他們的聲音之中,我聽到了憤恨,聽到了哭泣,聽到了思念。
我隻是一隻沉睡了很久的鳳冠,我不明白他們口中的英是哪裏,不知道他們說的清代是什麼,也不理解他們口中的文物古董又是何意。
但是,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必須回家能!
但是我知道我有自己的任務和使命。
「傻孩子,你回不去的。」
「我回的去!」
2
「我知道你想回家,我們和你一樣都想回家,但是放棄吧,你做不到的。」
離我隻有幾十厘米的地方,放著一頂工藝極其繁瑣的黃金鳳冠。
本應流光溢彩的她,不知為何,在燈光下卻透露出一種破敗與滄桑。
「不行,我必須回家,我還有任務呢!」
我不回家,張家小姐出嫁可怎麼辦?
我是她的夫君親自為她設計,當做聘禮的鳳冠,沒有我,她成親時不夠漂亮怎麼辦?
「幾百年都過去了,人都就死了幾代了,你還能有什麼任務?」不遠處的一個陶俑開口,「還是開靈智晚,太年輕嘍。」
我才不信,我就睡了一覺,怎麼可能過去幾百年呢?騙人!
我躍躍欲試,準備立刻動身,可前麵似乎有什麼東西擋著我的去路。
他們說,那東西叫玻璃,自從上次博物館跑了一隻玉壺後,就換成了鋼化玻璃。
她都能跑,我怎麼就不能?
從那天起,我每天都觀察四周和來往的人群,尋找逃脫的機會。
「你們就不想回家嗎?」
身邊的夥伴每天都勸我放棄,我每天都這樣反問。
「想,但我老了,有心無力,怕是永遠都回不去了。」
沉默了許久,那柄拋光綠色石斧開口了,據說他是整個博物院裏年紀最大的古董。
「也罷,小丫頭,明日閉館前我們幫你逃跑,你代我們回家。」
3
四點多了,距離閉館隻剩不到一小時,我緊張的望著石斧所在的位置。
博物館裏的人越來越少,就當所有人類都背對我的某個瞬間,一股力量湧入我的體內。
我化形了!
「成功了!成功了!」望著出現在展櫃外麵的我,玻璃裏麵的她們比我還激動。
我看著展櫃玻璃上的倒影,迷茫的伸了伸手腳。
「快走吧,快走吧!這會陽光剛好,我反射的光剛好對著那個監視你的監控,他們看不到你。」不遠處的嵌螺鈿花鳥紋青銅鏡著急的開口,「一會時間過了,他們就要發現你不見了!」
「對啊對啊,快走吧。」
「小丫頭,替我們回家看看呀。」
「走吧,回家吧。」
聽著大家的聲音,我對這展館裏的所有文物鞠了一躬,轉身混入了正在離館的人流之中。
我跟隨人群離開博物院後,立馬攔住一個路過的路人:
「你好,請問你知道張家大院在哪嗎?」
「Sorry,Idon'tunderstandChinese。」
「「你好,請問你知道張家大院在哪嗎?」
「What?」
「你好......」
他們再說什麼?我聽不懂!
他們穿的好奇怪,怎麼和我記憶裏的都不一樣?
他們長的也好奇怪,怎麼和我之前見過的人不太一樣?
外麵的世界也好奇怪啊,怎麼這些東西我都沒見過?
我想回到博物館問問那些年長文物,回頭卻發現,博物館的大門已經關閉。
我隻得漫無目的的跟在人群身後。
「小姐姐你好,我可以給你拍張照嗎?你的漢服好漂亮啊!」
4
「你的意思是說,你是這個「晚清百態」展中的點翠鳳冠?」
我並不明白她口中的「晚清百態」是什麼意思,但是聽到點翠鳳冠四個字,我依然用力點了點頭。
她是我遇到的唯一一個說話我能聽懂的人,也是唯一一個穿著讓我感到熟悉的人。
我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努力向她解釋我的來曆。
她手裏拿著一個長方形不知為何物的東西點了幾下,隨即亮在我麵前:
「是這個嗎?」
那個東西上居然有我的照片!
「對對!這個就是我!」
看著對麵陷入沉思的少女,我再次擔憂了起來。
器物是不會說話也不會變成人的。
之前博物館裏的我們雖都開了靈智,但其實我們之間的交流隻有彼此才能聽見。
一般人誰又能相信我會是一頂鳳冠所化。
「我沒騙你,我真的是點翠鳳冠,我......」
我著急的眼淚都要出來了,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找到這麼一個能交流的人,我要回家。
「我信!」少女打斷了我的話。
我呆呆的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為什麼不信?」她反問道,不知為何從她的眼神中我看到了一絲絲的激動,「萬物皆有靈,更何況是曆經千百年磨練的文物呢?」
她堅定的握住了我手:
「我帶你回家!」
5
她帶著我回了她住的地方。
「今天太晚了,你先和我一起在這休息,等明天!明天我就帶你回家!」
她說她叫夏枝,是趁暑假來鷹國玩的學生。
和博物館裏的其他人說的一樣,她也說外麵已經過去許多年了。
「那,我還有家嘛?」
我有一絲的迷茫,如果張家小姐不在了,我回去了又有什麼意義。
「當然有!」夏枝興致勃勃的掏出手機,放在我眼前,「既然你能逃出來,那他們呢?這些其他文物呢?讓他們都出來,大家一起回家。」
「他們出不來,」我搖了搖頭,「幫我化形幾乎耗費了所有中國文物的靈力。」
我和他們不一樣,我是點翠。
那是一種殘忍又美麗的工藝。
在我身上除了文物們修煉千年的靈力,還有著無數翠鳥的魂魄,和文物一樣,也一樣想回家。
「你現在這樣有些顯眼,衣服可以換嗎?」
我穿的衣服是化形時一並幻化出來的,藍色為底,金紅相間的婚服,與我鳳冠時的形象剛好對應。
我再次搖頭。
夏枝思索了幾秒,「問題不大!還好我到了正紅色的明製!和你走在一起應該就不會顯得你突兀。」
第二天一早,夏枝便給我看了一條新聞。
上麵說大鷹博物館丟失了一頂來自中國的清代點翠鳳冠,防盜裝置無任何異常,監控也攝像頭一片白光。
「得趕緊訂機票回去,千萬不能讓他們發現你。」夏枝突然沉默了下來,「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