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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我困意襲來,以為她掛了、準備丟開手機的時候。
奶奶突然喊著,叫著,哭嚎道:「臭丫頭,你是不是要氣死我?!」
怎麼回呢?我想了想,覺得無論怎麼回、話題都會繞回原樣。
索性敷衍道:「你說是就是吧。」
習慣性忽略她老生常談的說教,我找借口很快掛斷。
這通電話過後,她消停了。
我獨自鬱悶糾結好幾天,念及奶奶到底是好心,那天的話也的確過分了點。
於是網購了些補品和水果罐頭寄回家。
上微信給她發了個紅包,關心了幾句,算是服軟。
奇怪的是,她一直都沒有回複。
發現電話打不通後,我問了圈爺爺和大伯,得到的卻都是奶奶很好的消息。
後來,我勉強壓下不安入睡,卻莫名半夜驚醒。
淩晨三點的窗外,墨色深沉而壓抑,還有呼嘯的冷風刮打在窗沿。
電話聲就是在這時響起的。
......
爺爺和大伯回來的時候,我已經收拾好了情緒,暫時平靜下來。
坐上飯桌後,我打量了大伯幾眼。
他是爺奶親生兒子死後,因為一直懷不上,才抱養的親戚家孩子。
因為文化程度不高,又有遺傳性癲癇,所以三十多也沒娶上媳婦。
從小被奶奶慣壞了,是個典型的窩裏橫。
我又扭頭看向埋頭幹飯的爺爺。
因為常年的煙酒不忌,他晚年病也不少,表麵顧及我收斂點,背地裏估計死性不改。
我之前剛聽到消息太過震驚,現在想來,奶奶出事也該立即送醫院搶救才對......
怎麼可能死的這麼悄無聲息?
這兩個人,估計都不能完全擺脫嫌疑。
壓下心中萬千思緒,我開口:「以後錢隻寄從前的三分之一,算作固定贍養費。」
「不行!」爺爺猛地站起來。
大伯臉色一僵,陪著笑拉他坐下,又看向我勸道:「爸一個人也不容易......這樣吧,寄一半怎麼樣?」
我沒理會,低頭平靜地吃飯。
靜靜欣賞了會他們敢怒不敢言的神情,才放下碗筷,慢條斯理地擦擦嘴。
「大伯,你過去從奶奶那要了多少我不管,反正這筆錢不會再改。嫌少,你們也可以自己賺。」
說完,我提著包揚長而去。
先用錢穩住他們,等我找人查清那幾天到底發生過什麼,再決定以後也不遲。
葉落歸根,奶奶最終葬在了老家。
安排好一切後,我就回市裏找了私家偵探,開始調查起那幾天的事情。
直到奶奶頭七當天,才得空趕回村裏。
看著眼前小小的土包,我跪下,磕頭上了三根香,心中百味陳雜。
「奶奶,是不是我那天妥協......你就不會出事了?」
比起失去你,其實相親也沒什麼不好的......
對吧?
我俯身靠上墓碑,看著那張笑得和藹如初的照片,指尖輕顫撫上去。
觸及那行冰冷的文字時,又驟然驚醒。
我閉上眼,耳邊是因疲憊產生的巨大嗡鳴,頓覺頭痛欲裂。
這一次,卻沒人再關心我了。
我固執地靠在那,胡思亂想著,像是逃避,又像是後悔。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漸暗,意識開始變得昏沉。
恍恍惚惚,如墜迷霧。
耳邊再次響起奶奶的聲音,她在叫我,她在說......
4
「天氣這麼冷,你怎麼在外麵睡呢?快、快起來躺回家去......」
我有些不敢睜眼,怕是幻想。
結果下一秒腮幫子就被揪疼,我齜牙咧嘴,被迫醒來。
「天亮了?」
刺眼的陽光撒到臉上,我抬起手一遮,又被風吹起的泥土弄得連聲嗆咳。
後背被人大力拍動。
我捂著鼻子憋淚,拍開那雙幫倒忙的手,這回算是徹底清醒了。
「姑娘,你沒事吧?」
我扭頭,對上紮著麻花辮臉蛋通紅的女孩。
奶奶?不,不對。
可五官的確很像......或者準確來說,像奶奶年輕時的模樣?
「王春秀?」我試探性地開口。
她一愣,表情疑惑且意外:「你認識我?」
我沒接茬,又問:「現在是哪一年?」
她神色變得警惕,懷疑地反複看我兩眼,才說:「1970年啊......姑娘,你是不是那個、嗯,就是......」
女孩的手猶豫不決地指了指腦袋。
是夢?還是我真回到了過去?
我沒回應她,咬牙低下頭,有些猶豫不決。
「那個......姑娘你要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相親對象還在等著......」
相親?不行!我條件反射般抓住她。
對上她遲疑中帶著害怕的神情,我來不及多想,脫口而出:「奶奶,不能去!」
奶奶聞言瞳孔放大,身體震驚地抖了抖。
我立馬解釋說是從未來來的,怕不可信,還提了她的一些小癖好。
奶奶被我抓住的手握緊又鬆開。
好半晌,她才問:「那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是為了幫我些什麼嗎?」
我也一頭霧水,不過想起她待會要做的事情,腦中靈光一閃。
「我是來撮合你和爺爺更早在一起的!」
才怪。
那種家暴男正好提前遠離。
她臉一紅,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總之半推半就帶上了我。
走在路上,我問她:「那人叫什麼?約你去幹嘛啊?」
「叫劉強軍。」
哦,還真是我那便宜爺爺。
「這不快過年了嘛,我們去趕集,帶點年貨回去......」
也許是看我不像壞人,她活潑不少,倒豆子似的說個不停。
我突然有些遲疑,拆散爺奶是不是個正確選擇,也許......他們也有過甜蜜呢?
於是問出了聲:「那......你喜歡他嗎?」
我說得突兀,本以為她不會回應。
可奶奶卻停下腳步,目光略過遠處已經能看見人煙的趕集地,情緒低落下來。
她說:「其實,我並不想來相親。」
明明奶奶年輕時也很抗拒,為何後來,又變了一副麵孔呢......
這個問題,直到我見到爺爺,也沒想明白。
麵前的男人不高,黝黑的臉帶著靦腆的笑,伸手遞給奶奶一塊糖糕。
「俺媽應該跟你提過了,俺叫劉強軍,現在在廠裏打工。」
他的視線好奇地朝我瞥了眼,一亮,隨即又立馬移開。
「這位姑娘是......」
「我是她遠方親戚,過來送東西遇上的。」
我不著痕跡地避開視線,落後兩步。
後麵的對話,差不多就是他問一句,奶奶回一句。
這樣下去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