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和陸遠舟在這個房子裏結婚四年,在這個房子裏也租了四年了。
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懷疑過什麼,可當一個不對勁的苗頭探出來時,即使我怎麼安慰自己,告訴自己一個微信號不代表什麼。
疑竇卻在我心底,飛速滋長。
真的不代表什麼嗎?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同音的人更多,可為什麼我的房東,偏偏和我婆婆同名。
真的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我為我這份懷疑自責,可又控製不住地去找更多的證據。
我用另一個手機號創了個新的微信號,再搜索這個微信,點開了朋友圈。
房東的朋友圈,對我是屏幕狀態,可我換了個微信號搜出來的,卻是對所有人都開放了十條權限的。
最新的一條動態寫著:「恭喜侄子喜得龍子,八斤二兩的大男孩!姑奶奶送一個金鐲子,祝小寶健康長大!」
配圖有兩張,第一張是一個在繈褓中的小男孩,分量不輕的金鐲子隔著小被子,放在小孩的身上。
第二張是小寶寶出生證明的照片,小孩叫藺星宸,十月十二號出生。
藺星宸......
這個名字,我記得很清楚。
我婆婆的侄媳婦,嫁過來不到一年,就生了個兒子,上個月孩子出生,我沒少被她和我公公嗆嘴嘲諷。
初秋的天氣,氣溫正好,我卻覺得渾身都冷冰冰的,那股涼氣,從我看見「房東」的朋友圈後,就好似一頭腦灌進我的血液裏,再快速流入我的四肢百骸。
所以我的房東,竟然是我的婆婆?!
4.
我不敢相信這個結果,今天一天,我整個人都渾渾噩噩的,一直神遊天外。
端菜的時候,我連手套都忘了戴,手指剛碰上碗,指節的皮膚就被燙得通紅。
周五幼兒園下午放假比平常早一個小時,我卻把日子給記混了,直到下午六點,幼兒園都快關門了,全校的小朋友都走完了,老師陪著小越半天等不到我,才打了電話問我:「你好,是小越的家長嗎?你們夫妻倆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啊,小越已經在幼兒園裏等了兩個小時了,還沒有人來接她。」
我聽著老師那邊依稀傳來小越的聲音,稚嫩的聲音,怕電話裏的人聽不見,高聲說著:「媽媽,小越可以自己回家的」
疑似被丈夫和公婆欺騙的陰霾,成了一張幾欲吞人的大網,我一直忍著這份陰霾,照常的收拾衛生、做飯洗碗,不讓自己抽出空來。
可懂事體貼的女兒,短短的一句話,卻讓我紅了眼眶,不待我反應過來,熱淚就濕了麵龐。
我將這份哽咽藏起來,連連抱歉:「不好意思老師,麻煩你在學校再等我二十分鐘,我馬上到。」
剩下一句話,我沒說出口:「小越,媽媽不想你這麼懂事......」
我抹了抹眼淚,又跟沒事人似的,提著收拾好的垃圾,穿鞋出門了。
5.
我接到小越之後,女兒水靈靈的大眼睛,望著校門口賣糖葫蘆的大爺,眨也不眨。
我注意到了,我牽著她的手放緩了步伐,準備等女兒向我要錢,可她卻饞的舔了舔嘴唇,也沒告訴我她想吃糖葫蘆。
我心尖酸澀的要命,吸了吸鼻子,抑製住了想哭的念頭,蹲下身揉了揉女兒的頭,溫聲問她:「小越,你想吃黑糖葫蘆,還是紅糖葫蘆呀?」
女兒搖搖頭,不舍的把視線從糖葫蘆上移開。
「小越不想吃糖葫蘆,小越在換牙呢,不能吃糖。」
三歲的小孩和我蹲下來時差不多高,她糯聲糯氣的說著,我再也忍不住,眼尾不自覺的燒紅。
我站起身,偏著頭,買了兩個糖葫蘆。
「乖寶寶,想吃什麼就告訴媽媽,吃完糖葫蘆再刷牙,就不會傷到牙齒了。」
女兒一手牽著我,剩下一隻肉乎乎的手,緊緊握著兩個糖葫蘆。
她滿足的笑著,小虎牙都露了出來。
「謝謝媽媽,媽媽是最好的媽媽!」
我不敢回應這句話。
6.
小越的班主任,大學剛畢業沒兩年,是一個很熱心的年輕女孩。
我接孩子,從不會遲到,她看我今天這麼久沒來接小越,覺得我是有事走不開,所以熬到快關園的時候,才先給陸遠舟打了電話。
陸遠舟在上班,沒接到,等我出門接小越的時候,他才把電話打回去。
他知道小越沒人接後,給我打了電話,可我接孩子接的急,忘了帶手機,買糖葫蘆的錢都是付的現金。
等我和小越回去後,我看著手機上一排我老公和我婆婆的未接來電,不明所以的打了回去。
陸遠舟沒接,我也沒當回事,剛結婚的時候我還不滿,覺得他敷衍我,直到孕後期,婆婆看我總找陸遠舟,忍不住的抱怨我:「我兒子賺錢養家忙得很,哪像你在家裏這麼閑,你沒事別找他。」
我懂了,也再也沒在乎過了。
我深呼吸,把我婆婆的電話給撥回去。
婆婆接的很快,她之前給我打了六個電話,我都沒接到,她有了半個多小時積怨的時間,對我的態度更是惡劣。
婆婆怒氣衝衝的指責我:「雲覓夏,幼兒園老師的電話都打到我兒子手機上了,我兒子養著你,隻讓你在家帶孩子,這麼簡單的事情你為什麼都做不到?!」
公公也在一旁同仇敵愾的附和婆婆:「兒媳婦啊,我們家當時沒嫌棄你是農村來的,還是個孤兒,你和遠舟結婚這麼多年了,生了小越之後就再也不肯生二胎,我們這些做長輩的為你們考慮,勸勸你們,你還總覺得我們老兩口在跟你對著幹,可你看看,小越這個閨女,你不也沒養好嗎?」
我張開嘴,半晌沒說出話。
婆婆聽我一言不發,更是來氣:「誰家的親媽像你一樣啊,把孩子扔在幼兒園裏兩個小時都不管不顧!」
「你當時要是生的是個兒子多好,我和你公公這把老骨頭幫你帶,也比你帶的好!」
婆婆死死揪著我的錯處,大肆發揮我無視她催生的不滿。
她的話題已經徹底偏到了二胎上,我聽得心煩,第一次反駁她:「媽,你要是實在喜歡小男孩,你和爸爸身體都好得很,再生一個也不遲!」
婆婆沒想到我敢忤逆她,氣瘋了般罵我。
「好啊!雲覓夏,你在我兒子麵前裝的好好的,我兒子不在你就是這麼跟我說話的?要不是我兒子喜歡你,你這種衝撞公婆、不願意傳宗接待的女人,也配進我老陸家的門?!」
婆婆總是這樣,不分青紅皂白,把所有的問題都推在我身上,嘴臉刁鑽又刻薄。
婆婆越說越過分,大肆叫嚷著要打電話告訴她兒子,讓陸遠舟看看自己媳婦的真麵目。
她高聲的尖叫銳利的好似能戳破我的耳膜,我頭痛欲裂,煩不勝煩。
「藺芳蘭!」
我深吸一口氣,直呼她的大名後,又說:「知情的知道我才是陸遠舟的老婆,不知情的還以為我和婆婆共侍一夫呢!」
我性子恭順溫婉,從未說過如此「忤逆犯上」的話,可怨氣一旦積攢到某種程度,勢必會爆發。
我沒給婆婆反應的時間,用比她更高的聲音,歇斯底裏的指責她。
「你兒子、你兒子,這麼舍不得你兒子,幹脆把他關在你們老陸家當寶貝疙瘩捧著!讓他結什麼婚,娶什麼媳婦?你要是對我實在不滿,你就讓你兒子給你換一個聽話懂事的兒媳婦,少他媽在這把我當狗使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