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隻是垂頭站著,手掌被戒尺每拍擊一下,瘦削的身子就隨之顫抖。
我竟不知,他在府裏過得是這樣的日子。
秦牧雖然是父親從外麵帶回來的庶子,也從來沒人苛待他,平日裏也是安排他跟兄長一起讀書習字的。
偶爾兄長同我說,秦牧不安定、被夫子打板子。我也沒當回事,隻當他年幼打幾頓就老實了,從未想過去看看他。
畢竟我跟隨父親從軍多年,也時常犯錯挨打。
一想到他用這樣瘦削的身子,拚了命地保護我,我便愧疚不已。
「住手!」
我抬手將腰間佩劍擲過去,瞬間削斷了夫子半截白胡子。
「秦牧是將府三公子,誰給你的膽子出言侮辱?!」
夫子被我一劍嚇得跌坐在地上,半響才反應過來,慘白著臉跪下不停磕頭。
「大小姐息怒,是三公子偷用大公子的筆墨。為師教訓他而已...」
「偷用?」我厲聲道:「這將府裏的東西,都有三公子的一份,何來偷用?!」
「你栽贓侮辱,連半點讀書人的臉麵都不要了!也配為人師表?」
我招來兩個侍衛,「三十軍棍,送夫子出府!」
秦牧不可置信的抬頭看我,沒想到我會為他做到這個程度。
「三十軍棍是要了命的。夫子罪不至死...」
他撿回我擲出去的劍,雙手端給我時,壓低嗓音:「秦牧低微,不配大小姐擔上嚴苛下人的惡名。」
他的確是個心性純良之人。
我前世居然絲毫沒把他放在眼裏,隻偏護著那個白眼狼兄長。
「叫我阿姐。」我接過佩劍,對他溫柔笑著,「怎麼這般生分?」
還沒等秦牧答話,門口傳來錯亂的腳步聲。
秦昭磕磕絆絆闖進來,對我兩人怒目而視,大聲質問:
「為什麼把夫子趕出府?秦越,你太無法無天了!」
「把我扔在宮宴上就罷了,現在還要跟這個賤庶子攀親嗎?!」
見我充耳不聞,拉著秦牧想往外走。
他直接衝了上來,想扯開秦牧。
然而秦牧雖然身形瘦削,體格卻不差,想來是平日也有鍛煉。體弱的秦昭剛用力推搡了他幾下,沒推動人不說,自己腳下踉蹌,左腳絆右腳跌坐在地。
我沒忍住,噗嗤笑了出來。
秦牧顯然也沒想到會這樣,尷尬的彎腰想去扶他,卻被他無力揮開手。
秦昭的臉色難看極了,眼眶通紅瞪我:
「秦越,你是因為我沒聽你的話,去和花陰公主攀談,才故意氣我的嗎?」
我笑了,「兄長想多了,我是妹妹,怎麼敢置喙你的婚事呢?兄長既喜歡公主,自可以去登門提親。隻是...」
我手指隔空點了點他束發上的桂花枝子,笑意更深:「沒關係,就算隻做個麵首,也可以和公主長相廝守。兄長也不必擔心做麵首會影響我的名聲,為兄長,妹妹甘願擔著。」
「好好好,」秦昭氣極反笑,指著我身邊沉默不語的秦牧:「你是寧願跟這個來曆不明的賤庶子稱兄道弟了?」
「你明知他跟我們沒半點血緣,你是不是瘋了?!」
我難得嬌俏地對他眨了眨眼,解下腰上的玉佩,遞給秦牧,「現在,他是名正言順的臨安侯世子了。」
這玉佩是臨安侯府世代相傳的信物,唯有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才能戴在身上。
秦昭像隻案板上的活魚,在地上氣得直撲騰。不知是撞壞了哪裏,竟自己也爬不起來,硬是讓小廝扶著回院子了。
「阿姐,我不能要...」秦牧不肯接下玉佩,被我強塞進手心裏。
我低頭與他對視,目光溫柔:「給你護身的,這樣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之前是我錯了,讓你吃了許多苦,別怪阿姐。」
秦牧搖搖頭,啞聲呢喃了句什麼,悄然笑了。
我耳力極佳,聽得清清楚楚。
「阿姐,這世我一定護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