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再次籠罩了我們,車裏安靜的隻能聽到車輪劃過軌道的轟鳴,我看向窗外,外麵仍然是濃墨一樣的黑色,隻是不時的能聽到幾聲怪異的尖叫,仿佛來自地獄。
我看了看手機,現在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我已經不寄希望於它有信號可以讓我跟外界聯絡,畢竟今天發生的事情已經超出了常理可以解釋的範圍,我甚至更願意相信這隻是一個噩夢,但是四周真實的觸感和我清晰的思維告訴我,這不是夢。
我看向我手中的兩張紙,一黃一白的紙張已經被我攥的不成樣子。
我攤開了那張白紙,突然,注意到了一絲怪異。
等等,廣播播報的列車規則上不是說,檢票員會在列車開車後半個小時過來嗎,但是現在的時間已經將近八點半了!而且我很確定,我到達高鐵站的時候是四點十分,中間的路程最多也就十幾分鐘,也就是說,這趟列車最晚也隻能是下午四點半出發的!
而現在......
我又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八點半,距離我坐上這趟列車,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
可是,我明明感覺在列車上的時間並沒有四個小時那麼久,體感時間僅僅隻過了一個小時左右。
一瞬間,我意識到,列車裏的時間,是完全混亂的!
我又攤開了那張黃色的便簽紙,規則上明晃晃地寫著——在正確的時間點下車,不要提前下車,也不要坐過站。
我低下頭,陷入沉思,現在這裏的時間全亂了,我要怎樣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坐過站!
如果提前下車或者坐過站會怎樣?
正在此時,我感覺列車的速度突然放緩了。
我猛地撞上了前麵的座椅,一抬頭,注意到了窗外。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從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變成了血氣衝天的猩紅色!
我把頭靠在窗戶上,努力讓自己看的更加清晰,外麵的紅色濃的仿佛一團濃稠而猩甜的氣體血漿。透過窗戶,隱約地,我仿佛聽到了有什麼東西劈啪作響的聲音。
“各位乘客您好,本趟列車即將到站休息,在終點站之前,列車將停靠多個站台,請各位乘客不要擅自下車,重複,請各位乘客不要擅自下車!”
廣播的規則,又增加了一條。
列車的速度越來越慢,終於,在一陣顫動之後,它停下了。
“叮叮叮——”
我聽見了列車門開啟的聲音。
坐在我前麵的女生被男孩抱著,已經不再哭了。坐在更前麵的老婦人安靜地蜷縮在窗邊,虛弱地看著窗外。
他們都沒有要出站的意思。
我沉默地站起身,我的直覺告訴我,我應該去看一眼。
越靠近車門,那劈啪作響的聲音便越清晰起來,直到我站在了車廂的出口,我徹底地聽清了,那是什麼東西。
“是鞭炮,居然是鞭炮!”我驚訝地小聲自言自語。
除了鞭炮的聲音,我還隱約聽到了孩子們歡快的笑聲,但是在這樣一個鬼地方,這種笑聲與周圍的寂靜格格不入,隻會讓我覺得寒毛直豎,詭異而空靈。
鞭炮的聲音越來越響了,比起血漿,外麵的猩紅此時看起來更像是煙霧。這是一個由一整片紅色煙霧組成的世界,列車停靠在這裏,紅霧遮蔽了視線,我甚至看不到車站的站台。
也許,這個車站本來就沒有站台。
我隨手向外麵扔了幾團剛剛從書包裏拿出來的廢紙。
紙團沉入煙霧,沒有任何回響。
這裏,根本就沒有站台。走出去,隻能落入一片無盡的深淵。
鞭炮聲和孩子們的笑聲變得若遠若近,隱約中,我聽到了人們交談的聲音,仿佛隔著一層霧與紗幔,聽不真切。
聽到最後,那些笑聲與嘈雜的交談聲統統消失不見,最後剩下的,隻有收音機刺啦刺啦的嘈雜電流聲。
“本台......失......不見......”
既然我能聽到外界的聲音,那麼也許外界也能聽到我的聲音!
“有人嗎!”我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向著紅色霧氣呐喊,因為列車守則的第一條的存在,我不敢喊得太大聲。
無人回應。
“有人嗎!”我焦急地站在列車邊緣,期待著一個回應。
然而一瞬間,那些嘈雜的聲音全都遠去了,紅色的霧氣中,仿佛隻剩下了風在獵獵作響。
我等待著,卻始終無人回應。
“叮叮叮——”
列車傳來即將關門的提示聲。
我喘著氣,不甘心的看著外麵的紅霧:“不管是誰,求求你幫幫我!”
正當我以為不會有任何回應的時候,突然,我感覺有什麼東西被猛地砸到了我的身上,我被砸的生疼,定眼一看,我發現是一掛小小的鞭炮。
我想到了黃色便簽紙上的那條規則:鞭炮可以暫時驅散它。
我慌忙地把那一小串鞭炮撿起來,裹進了衣服裏。
我看著車廂外麵,我不知道是誰扔給我的鞭炮,但是我知道,他一定聽到了我的呼喊。
“謝謝......”我對著外麵,小聲呢喃了一聲感謝。
車廂外,紅色的霧氣與剛剛別無二致,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鞭炮的聲音突然又響起來了,隨後又迅速的衰弱下來。那黑色的霧氣漸漸如墨水般擴散,不過頃刻間,就把紅霧吞噬了個幹淨,外麵又恢複成了一片濃稠的黑。
我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直到列車緩緩地關上了車門,重新開動。
回到了座位上,我掏出了手機,手機的電量已經見底了,環顧四周,我並沒有發現可以充電的插頭。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從大年二十九的八點半,變成了大年三十的淩晨一點,而我覺得時間從我上一次看手機到現在,僅僅隻過了一刻鐘。
這裏的時間流速比起現實世界,快了不是一星半點兒!
也就是說,今天,已經是除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