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說他是意外遇見了匪徒,這才遭了難。
可他去世的那片莊子,哪處不是燈紅酒綠富貴盈門,為何匪徒偏偏隻對著他這麼一個窮書生下手?
我開始暗中調查他的死因。
後來,我輾轉幾番後從郡主府一個泔水婆的口裏得知了真相。
宋知觀的死根本就不是意外。
這一切的起因,不過是他應承了老郡王的邀約,成為郡王府的私塾先生。
宜寧郡主不學無術,老郡王為她請了許多滿腹經綸的先生,本意是想著通過先生們的言傳身教將郡主拉回正軌。
然而從前的那些先生,不過是貪慕私塾先生的高額酬金。眼瞅著宜寧郡主一介女流,心思又不在讀書這塊,紛紛渾水摸魚。
唯有宋知觀那個傻子,當真以尋常弟子一般的態度教導郡主。
郡主貪食,常常吃的書堂滿屋飄香。
每每聞到味,宋知觀總會皺著眉訓斥一番,並將食物撤下。
久而久之,生性散漫的宜寧郡主對他的嚴苛訓導生了怨。於是她趁著老郡王外出禮佛,將宋知觀騙去了鄉下的別院。
等捕頭再找到他時,他已經被人刺瞎了雙眼,毒啞了嗓子,孤零零的丟在荒涼的大山上。
宜寧公主以為,宋知觀身死,此事就此了解。
但她不知道,她殺死的,是世上唯一能救她命的恩人。
03.
在“瘦體丹”的幫助下,宜寧郡主瘦的很快。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的體重就下降了三十斤。
我去寢殿拜見她的時候,宜寧郡主捧著碗肥膩膩的紅燒肉吃的正香。
“想不到你這個蠢奴還真有些過人的本領啊!”
她得意的坐在貴妃椅上,將那雙沾滿油脂的手隨意的在我衣裙上擦洗。
她身後的婢女被那股子油膩的味道嗆住,忍不住的側頭避開。
可我卻依舊平靜的跪在地上,任由那些亂糟糟的汁水從我的發尾滴落。
我知道,宜寧郡主自認為自己是人群中最重要的金花,所有人都是供她賞玩的物件。
我越是表現的寵辱不驚,她對我的好感也就越多。
果不其然,在看到我的表現後,宜寧郡主大笑出聲。
“你這蠢奴倒是比我爹娘選的那幾個老古董好玩多了。”
她用手撐著下巴,饒有趣味的看著我。
“後月大選,你可願意和我一同進宮?”
我的心不可抑製的跳了一下。
向來能陪秀女參加大選的,無一不是其中的心腹大將。宜寧郡主能問我這個問題,就說明我現在已經充分取得了她的信任。
然而還沒等我反應,宜寧郡主身側的一個丫鬟搶先一步跪了下來。
“郡主,進宮隨侍的婢女郡王妃早就已經選好了,現在臨時換人......怕是不妥。”
跪下去的丫鬟是當初郡王妃親自給宜寧郡主選的府內老人,對郡主一向忠心耿耿。
可郡主麵對眼前人的肺腑之言,卻是露出了一副嫌惡的神情。
“本宮早已及笄,想帶誰去大選是本宮自己的事!哪裏輪得到你來拿王妃壓我?”
宜寧郡主被郡王妃管教數十年,對此早就厭煩不已。然而既然搬出了郡王妃的名號,她就必須得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想了想,她抬手將桌上的碗碟摔在了地上。
“大選隨侍的都是府中最忠心的婢子,這樣吧,你們兩誰能將臉劃破我就帶誰去。”
她似是得意於自己的安排,懶洋洋的靠了回去。
“正巧,劃破了臉也省的你們進宮後生出那些狐媚子的心!”
她的話在一眾壓抑的氣氛中顯得是那麼的歡快。
望著地上的碎瓷,先我一步跪下的丫鬟卻多了幾分躊躇。
的確,她對宜寧公主是忠心耿耿的,可是她也並沒有做好一輩子伺候郡主的準備。
郡王妃曾向她許諾,隻要幫助宜寧郡主在後宮站穩腳跟,待她到了摽梅之年就為她許配一門好的親事。
可是倘若如今劃破了臉,就算郡主再出人頭地,她也很難許得良配。
就在她這樣的遲疑下,我卻毫不猶豫的拿起地上的碎瓷,在臉上狠狠一劃。
鮮血順著碎瓷滑落,周圍的一切都像是被定格,就連郡主也頗顯意外的看了我一眼。
“你就不怕毀容後再也尋不到良配嗎?”
郡主問我。
我不卑不亢的俯身給郡主磕了個頭:“奴婢有幸得蒙郡主賞識,隻願終此一生伺候在郡主身邊,再無其他想法。”
宜寧郡主聞言大喜,起身就要命人為我發放貼身婢女的玉牌。
然而歡快的氛圍還沒維持多久,身側的婢女才剛剛說了幾個“恭喜郡主喜得忠仆”的喜詞,那頭的郡主就因疲乏將我們匆匆趕出了寢宮。
撩開簾子出去的時候,我聽見身側的幾個婢女在低聲的調笑。
"郡主自打恢複了飲食以來就常常犯困,每次吃了就睡,這和豬有什麼區別......"
是啊,吃了就睡不學無術的郡主和豬有什麼區別?
但他們還不知道,郡主就是我精心飼養的第一頭豬。
04.
臨近大選,郡主嗜睡的毛病越來越嚴重。
起先,她還隻是晚上睡的要稍稍早了那麼幾分,到了後來,就是整日整夜的睡。
與之相對的,則是她日漸下降的體重。
明明每天都在睡覺吃飯,可是郡主的體重卻像我當初保證的那樣迅速消瘦下來。
郡主對此生過疑心,暗地裏派人將丹藥拿給宮裏的太醫審查。
但最後得出的結果卻是丹藥並沒有問題,其中隻不過加了幾幅助眠的藥材罷了。
郡主對此深感困惑,可是如今婀娜多姿的身材讓她根本無法拒絕“瘦身丹”這樣的神藥。
於是,她對我的依賴日漸深重,甚至將睡眠時府中大部分的決定權都交在了我的手中。
她以為自己找到了絕佳的懶惰放縱的機會,可是她不知道,在我接管郡主府事務的第一天,我就將宜寧郡主從前定下的規矩全部打破。
她對婢女暴戾辱罵,我就溫言細語;她對支出扣扣索索,我就大方放縱。
時間久了,等到宜寧郡主昏昏沉沉參加大選的時候,整個郡王府和宜寧公主所有的人脈,早就被我像蛛網一樣的串連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