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公子走時還不忘踹了張先生一腳。
那一腳幾乎快要了他的命。
可是他也隻是吃痛一下,而後揚天大笑,笑聲淒涼。
他將手撐在地上,將身上的重力全都托付在旁邊的牆上,因為身上的傷,故而爬起又摔倒,反反複複,父親也不讓人扶。
終於顫顫巍巍直起身子,良久才說話,聲音沙啞,“多謝大人替我解圍。”
那聲音像是含了一口老痰在喉嚨裏,刺耳又難聽。
父親抿唇一笑,“先生以後就這樣嗎?”
為何叫他先生,因為曾經他也高懸頭頂,寫的文章極好,讓人傳誦。
“草民一介白丁,堪不起大人的一句先生。”
“不如你跟我吧。”
04
在此之前,我需要尋一人。
夜半三更敲響一處院門,門房打開後,表情驚訝,“謝小姐?”
而後,我被請進了大廳。
下人進來奉茶後,男人行色匆匆的趕來。
男人怪叫,“謝妍,你這大晚上的來我府上不好吧。”
我臉上寫滿嫌棄,很是無語,“俞世子,你不是說欠我一份恩情,我有難隨時都可以找你嗎?”
俞清,是二王爺的獨子,二王爺從來不理朝政,隻是做個閑散王爺。
災荒那年,父親還是個郡縣的知縣。
城外每天來的流民多如麻,一邊要計較糧食吃食,一邊要防止有人生病。
我也變成了醫女的手下,隻為能為父親分憂。
那日,我同往常一般,從屍孚遍野的路上拉屍體,發現他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
驚喜浮上心頭,隨即就想叫人來,結果卻被一把拉住。
聲音很輕,卻字字分明,“救我。”
“別走,求你。”
我心狠狠一揪。
南方大旱,民不聊生,從戶部撥下來五千兩,一層層審批,到了縣裏,幾乎所剩無幾,施粥的糧食多為黴米黑米。
聽人說,其他郡縣有人起義,半夜殺了官員的頭,掛在城牆上。而知縣府邸裏被洗劫一空。
父親倒是集結富商募捐買下許多好米好麵,還令周邊的村莊都來此避難。
我拍拍他的手,卻發現拽的很緊,無奈之下,我隻能扯開嗓子。
“這裏,這裏,這裏有人活著!”
很快他就被擔架抗回了帳篷下,可是他依舊不肯鬆開我的手。
伺候湯藥,擦身,無不做的。
父親得知後氣的罵我,說我不顧女兒家的廉恥。
“百姓都要死了,還擔心那些無用的作甚?”
在我無微不至的照顧下,他在一個夜晚醒了,醒了後便將我用力的推到在地。
我整個人不受控的往粗糲不平的地麵撲去,猝不及防手掌撐在地麵,火辣辣的疼。
我還未質問他,抬頭劈頭蓋臉的就給我來一句:
“你是誰?”
聲音如孤寂寒冷的冰窖,讓我從頭到腳的寒。
心裏頓時生出一股怒火,我將擦拭的帕子狠狠的摔在他的臉上。
“你這醃臢潑才慣會作怪,我將你從死人堆裏救下,每日伺候的辛苦,你卻恩將仇報!”
賬內的動靜很快引起旁人的注意。
男人這才緩過來,聲音稍緩,“抱歉,我以為是那夥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