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燁兒啊。”
父皇笑嗬嗬的坐在溫暖的宮殿裏,憔悴衰老的臉上滿是笑意,似乎和平常的富家翁沒有半分區別。
隻有我知道,他此刻有多不正常。
這樣的神態,連從小在他身前撒嬌賣乖的我,都沒有遇見過幾次。
我心驚膽顫,麵上不露聲色的把燁兒推過去。
或許是一生臨了臨了,他想從血緣中汲取溫暖。不願意看那些爭成鬥雞眼的皇子,才把視線投到唯一的女兒身上。
這種虛假的溫暖,我當然有很多應付的經驗。
經過提前教導,燁兒也很聰明,咯咯笑著喊“阿翁”。
父皇沒應,視線虛無縹緲起來。
我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麼,或許是曾經存在過的某個片刻。我的某位皇兄或皇弟,也曾這樣親熱的依偎著他吧。
我提著那口氣鬆了大半,算著離開皇宮的時間。
說來也真是諷刺,天下那麼大,帶著燁兒去哪裏我都不怕,偏偏懼怕皇宮。
卻也不得不來。
過了良久,父皇似乎盡興,才看見了端坐許久的裴斯。
“朕倒是忘了,駙馬也來了。”
他招了招手,裴斯恐懼更甚,顫抖著靠近。
“臣在。”
父皇沒讓他起來,“駙馬啊,一晃數年而過。猶記得當年你狀元及第,跑到朕麵前求娶景淑。如今朕倒是想問問你,對公主可好?”
“臣、臣......”
裴斯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麵見陛下的機會不多,能如此私 密的場合更少。但也聽說過當今的脾氣,一句話答的不對,可是要掉腦袋的。
和曆代昏君不同,他可不會管你是平民百姓還是王公貴族,隻要想殺皆可殺。
裴斯求助似的把目光看向了我,殷殷切切的閃著期盼。
如果是過去,不用他露出這樣的神色,我恐怕早已為他求情了吧。
但此刻麵對父皇不知是真是假的撐腰,我心裏五味雜陳,直接忽視了裴斯的求助。
父皇見他支支吾吾,臉上的笑意忽然止住。
“朕的景淑,為你吃了不少苦啊。”
“有負公主,臣罪該萬死。”
裴斯慌忙的叩首,卻不料撞進父皇滿是殺意的眼睛。
“你確實該死。”他緩緩站起身,盡顯天家的威儀。“聽說你甚是寵愛一名賤婢,朕允許她黃泉下陪著你,也算是對裴氏的交代了。”
原來父皇都知道。
果然垂死的龍仍然是龍,又怎麼會放過對臣子的控製呢?
這些年我的竭力隱藏,終究還是不堪的暴露在父皇眼前。
我忽然覺得有些狼狽。
裴斯是我幼年在宮裏時早早為自己尋的出路,因為不想一直如履薄冰的揣測上意。
母妃說,“跑吧,逃的越遠越好。不用顧及我,我在宮裏看著你,就已經是莫大的幸福了。”
所以我第一次忤逆了父皇,放著那麼多青年才俊不要,選擇了裴斯。
父皇暴躁極了,我幾乎以為他會提劍傷人。
然而終究沒有,他砍斷了許多華貴的裝飾之後,滿眼通紅的哈哈大笑。
“景淑,父皇也是男人,看得出來他並非良配,你早晚會後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