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大婚當日,我病死偏院,無人問津。
聽說那新娘,正是夫君的救命恩人呢。
從漂泊孤女到侯門主母,人人讚歎她與夫君的一段佳話。
而我,從大家閨秀到被休棄的下堂婦,隻因他口中一句善妒。
再睜眼,回到三年前,夫君打馬牽下孤女。
我祝他們。
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隻是區區孤女,正妻之位,坐得穩嗎?
1.
侯府張燈結彩,一片的紅。
愈發顯得凜冬角落的偏僻院落,咳嗽聲淒淒入骨。
“夫人從十六歲入侯府,為將軍相夫教子十年,將軍如今怎地狠心休棄您,不聞不問?”
春鵑紅著眼睛說話時,我剛咳出一口血。
她嚇得慌了神,要去請大夫。
可人人都忙著娶新事宜,哪有人管棄婦死活?
我掌管侯府內宅十年,擔一句當家主母,到頭來,不過牆倒眾人推。
“真熱鬧啊......”我含笑攔下了春娟,望著院外一片紅,依稀記得我剛嫁入侯府那年,也是這般。
那時尚且天真懵懂,對一切充滿了盼望。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這是佳話,何必再私下嚼人舌根。”
我有些乏了,伏在桌案前,素手執狼毫,蒼茫的陽光照在我臉上,慘白的像雪。
“夫人......四夫人送來一碗燕窩。”
我有些詫異。
依她的性子,不來看笑話,倒是稀奇。
她平素最與我不對付,爭著管家權。
可這權力捏在這裏,除了操勞的命,到頭來什麼也不剩。
“先放這吧,我想睡上一覺。”
宣紙墨跡未幹,冷風淒淒,隻有寥寥八個字,寫得一手溫婉。
正如高台之上賓客盈盈,唱著:
“琴瑟和鳴,白首成約......”
曾是他和我,如今是他和她。
最道故人心易變。
便祝你們,新婚大喜,永結同心。
“郎君,夫人......走了。”
2.
小聲的啜泣,一直在響。
哀哀怨怨,分不清前世今生。
我跪在團墊前,一身素衣,麵無表情地燒著紙錢,抬頭,望著將軍的遺像。
“夫人,你別傷壞了身子。郎君是立了戰功去的,這是我們侯府的榮耀。您......您還要撐起身子來,這偌大的侯府都得您扛起來。”
我從未想過,我會回到三年前。
他戰死的消息傳入京城,人人不敢相信。
我幾乎哭瞎了眼,日夜祈禱著奇跡。
奇跡發生了。
裴序之平安無事的回來,也帶回來一名孤女。
他說那是他的救命恩人,為他以身試毒,險些喪命。
“出嫁七年,也沒得到過夫君的心。二哥寧願三年五載在戰場都不願見你,他這輩子怕是最後悔的事就是娶了你!”
一道沙啞的聲音從斜後方響起。
我回頭看去。
那是一張盛氣淩人的年輕臉蛋,說不上的驕慢。
柳姝旋,裴序之四弟的夫人,也是我的四弟媳。
想到前世死前那碗燕窩,我從團墊上直起身,眼神微動,不怒反笑。
“我與你二哥的家事,何時輪得到你來插嘴?”
嗓音溫柔,轉瞬極冷。
“來人,四弟妹悲痛欲絕,口不擇言,送她回去好生休息!”
“沈惜菀!”柳姝旋不可置信的看我。
裴序之大哥去世的早,我視為長嫂,將偌大的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條。
此時還不是三年後的光景,沒一個下人敢不聽我的話,立刻上前將柳姝旋拉走。
“四夫人,走吧。”
“沈惜菀!!”
我明白她的錯愕,嘴角那抹淡笑,勝似綿裏針,溫婉威嚴:“好走不送。”
“你吃錯藥了!”
是啊。
前世我百般忍讓,孝敬公婆,謙讓弟妹,人人誇我賢妻良母,誰體會個中滋味。
至死我才知曉。
人不發瘋。
枉年少。
死的那一年,我也才二十六歲。
不知這份新婚禮,傳到裴序之耳邊,他是喜是怒,可為我落過一滴淚?
我甚至不知他是否愛過我,真心待我片刻。
到死,我唯一牽掛不下的,就是衡哥兒。
這侯門深似海,權力紛爭,爾虞我詐,他一個幼子沒了親娘,父親又生性冷淡寡言。
倘若回到閨閣之時,我定然不願再嫁給裴序之。
回到今朝——
我將最後幾張紙錢,灑向火盆,看著它在火焰中化為灰燼。
將我的臉映得明亮。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算算時間,該到了。”
“夫人說什麼?”
我轉身,跨出靈堂。
春日的陽光穿過了庭院,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人生恍若,大夢初醒。
3.
裴序之活著回來了。
他打馬過京城,冷漠英俊,馬背上還有一名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