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輕男子一回頭,俊逸的臉上露出忍俊的笑容,他聲音清脆,沒有白日中刻意壓低的粗獷,眼中更是笑意盈盈,此刻,她沒有責備侍女的多嘴,隻是笑著說道:“這琴音是隨著心情而聽,這位彈琴的女子必定是有了思慕的人,你聽,她的琴音裏有隱約的纏 綿之意,不過......”
“不過什麼?”小玉問,她自小跟隨小姐,與小姐之間的默契自有形成,是以她與小姐說話的時候便少了很快的規矩。
稱之為小姐的女子眉角微挑,說出自己的見解說道:“她的琴音中雖然有纏 綿之意,但她卻壓製的非常好,隻是,她的哀怨卻很深。”
“哇,纏 綿中帶著幽怨,這個女子的心情很沉重哦。”小玉摩拳道。
公子打扮的人溫和一笑,眼中有些同情,她不認為身在這種地方的女子都會是青 樓女子,更何況,青 樓女子也分很多種,她同情此刻彈琴的女子相愛不敢愛的心境。
眼睛一瞄,她看到窗口放著一把琴,伸手試了一下音調,唇角勾出一個笑容,她撫了起來,琴音在寂靜的夜色下極具穿透力,更何況,房間的隔音並不是很好。
久久,指尖輕輕一頓,她落下最後一個調,此時,剛才的琴聲早已停止,四周似乎寂靜的隻剩下風聲。
“哇,小姐,你終於又撫琴了。”小玉驕傲的說道:“我就說嘛,你的琴藝更甚剛才的琴聲數倍!”
年輕公子眼中有忍俊不禁的笑意,看著獨自樂嗬嗬的侍女,沒有開口責備的意思,她撫琴隻是為了不忍見一個好姑娘因為身份的拘泥而錯失了獲取自己幸福的良機。
“夜色已晚,我們走吧。”年輕公子打扮的人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色,有些不舍,這樣好的景色有些舍不得離開。
“好,奴婢這就去結賬。”小玉很是懂事,打開房門就要快步離去,可,事情有些出乎她的想象,她剛剛打開房門,便見房門外站了四個神態各異的年輕男女,見到房門打開,四人也有些微詫。
不過,畢竟是見過大場合的人,大家的反應能力也都很不錯,首先是小玉發問說道:“你們是誰?站在我們門口意欲為何?”
年輕男子中一個身穿藏青色衣服的俊雅男子一拱手,笑著解釋說道:“請恕在下幾人唐突,深夜造訪隻是想見一下剛才撫琴的人,不知她是否還在裏麵?”
說著,一雙溫和中透著威嚴的眼早已透過小玉看向包廂中那個背對房門站在窗口處的身影,想必,剛才撫琴的人必定是他了。
小玉雖是婢女,卻也是在宰相府供職,更何況自小跟著小姐長大,見的世麵也不少,對眼前這種情況處理起來也算是得心應手。
轉頭看了房間一眼,見小姐已經轉過身,眼中並沒有閃出不耐的神色,她定定神,有些不甘願的說道:“是,我們公子在房間中,幾位公子請。”
說完,自己先退回到小姐的身後,半步不離。
在她身後,幾位年輕人魚貫而入,臉上都帶有笑意,唯有其中一個女子,眉宇間似乎露出一些輕愁。
“請坐,請問有什麼事嗎?”唇角帶著些許客套的笑容,小玉的主子眼神灼灼,她當然看得出都是器宇軒昂,隻是她唇角那抹興味的笑意始終沒有離開,眼中不著痕跡的圍著幾人看了一遍,似乎終於確定了什麼般,眼睛直視那個身著藏青色衣裝的優雅男子。
男子有一雙溫和的雙眸,身上卻隱約露出一種指揮天下的氣勢,想來,他是一個長期做決策者的地位的男子,他眉宇間的自信更讓她確定猜測,所以,她這一句話嚴格說起來是在問他。
藏青色男子溫文一笑,首先告罪了聲,接著說道:“在下與幾位友人再次遊玩,不料聽聞公子的琴聲,可謂天籟,遂起來結交之心,不知公子......”說到這裏他聲音一頓,眼睛灼灼的看著眼前這位太過俊秀的小公子。
“不敢當,承蒙公子不棄而已。”
幾位年輕人互看一眼,爽朗一笑,藏青色男子首先自我介紹說道:“在下柳慶,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年輕男子舉手還禮,爽朗說道:“在下姓林,單名一個非字,不知這三位如何稱呼?”林菲在招呼柳慶的時候不忘招呼站在他身邊神態各異的三人。
站在柳慶左手邊的男子首先一笑,拱手自我介紹說道:“在下甄宇飛。”
“在下常元。”三人全部拱手為禮,最後,身著淡紅色薄紗,白色繡杜鵑抹胸的年輕女人盈盈一禮,聲音輕柔,說道:“小女子乃這畫舫的歌姬,名喚晴若。”
林菲勾唇一笑,讚說道:“剛才撫琴的是你?”雖是問句,但話中非常的肯定。
晴若又是一禮,低眉順目的跟在幾人身後,緩緩的說道:“正是小女。”
林菲讚賞說道:“姑娘琴音非常的妙,在下佩服的很。”
晴若受寵若驚,抬頭擺手說道:“承蒙公子繆讚,小女子玩玩擔不起公子的讚賞,公子琴音宛若天籟,能耳聞公子琴音是爾等榮幸。”
林菲一笑,對她的話不以為意,她四歲起開始撫琴,八歲的時候琴藝早已傳遍京城,現年十八歲的她早已不會再把這些讚賞的句子放在心裏,隻是敷衍的笑著。
她不在說話後,房間中頓時陷入沉寂的狀態,一時之間沒有人說話,晴若作為畫舫的人,自然是不便先開口說話的,而林菲對不熟悉的人向來不是很熱情,另外三人中除了柳慶外的另外兩人也是相貌堂堂,但,和柳慶站在一起則是高低立見。
“公子,我們該回客棧了,再晚,恐怕客棧就要打烊了。”就在林菲感到有些不自在的時候,小玉輕聲開口,林菲感激的向小玉一笑,她總是可以感覺到她的心事。
“林公子是外地人?”常元聞言笑著問道。
林菲一愣,笑容展現,客氣的回說道:“是,在下自京城而來,一路遊山玩水來到嶽陽。”
常元個性豪爽,不拘小節,今天之所以出現在這裏也是因為家父讓他多跟俊宇多學習一下商業競爭中常遇到的事情,也順便把最近一次與柳家的買賣交與他處理,這不,就遇到了正在這裏會紅顏的甄宇飛,兩人在他的邀請下跟著一起欣賞晴若的琴藝,不曾想,還遇到了技高一籌的人。
隻是沒想到,有著高超琴藝的撫琴者居然是一個年輕俊逸的公子兒哥。
甄宇飛聞言哈哈一笑,一雙邪魅的眼看向柳慶,別有深意的說道:“那你可以多和俊宇兄多多結交,他可是嶽陽城裏無人不知的公子哥呢!”
“哦?此話怎講?”
常元哈哈一笑,一掌眼見就要拍在柳慶的肩頭,隻見柳慶身子微微一側,在所有人沒有人意識到之前,他便已經閃身躲開。
常元碰了一個軟釘子,有些微愣,伸出的手摸摸鼻子,說道:“你有所不知,柳公子正在為他的終身大事煩憂呢。”
甄宇飛也一笑,顯示這話不假,隻是,他一個年輕的公子哥兒又長的如此英俊怎麼會煩憂呢?更何況他這話說的口氣忒大,嶽陽城無人不知,這似乎有些自大,隻是向柳慶看去,他隻是搖頭一笑,神態間似乎頗有一些不以為然。
林菲淡淡一笑,不再言語,拱手就要告辭,隻是,晴若清脆的嗓音率先一步傳來說道:“公子,可否請教琴音何意?”
林菲好看的唇一撇,眼中隱約有些笑意,她眼中的神采不止一次的瞄向那位叫做甄宇飛的年輕男子,看來,她是心有所係,隻是,她看向那位甄公子,眼帶桃花,一看就是多情的種子,微微一歎,可惜了這位姑娘了。
“姑娘,琴為知己者彈,你既然已經聽出我琴中的意思,又何必多問呢?”言畢,看向神態各異的幾人,拱手為禮說道:“在下告辭。”
晴若看著他遠去的背影,眼中暗淡,這位公子話中帶有她永遠達不到的灑脫感,讓她頗為羨慕,隻怕這一生,她都做不到他身上不經意露出的尊貴與灑脫。
她自幼便被賣為藝ji,媽媽對她還算不錯,很小的時候便找師傅對她教導琴棋書畫,她每一樣都會用心學來,她成功了,她成為這畫舫的頭牌,她,也認識了他。
他是嶽陽縣丞的公子哥兒,他風流多情,她自知自己配不上她,也知道他不會有把她接到府中的一日,但,情之一字,往往不是自己所能控製,她就這樣來了,讓她彷徨中帶有些許期待。
她壓抑自己,不讓自己的心受他影響,可是,這好難,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人生,她這等身份也沒有資格去想自己的人生。
有時候她會想,若是幸運一些,她會被某個大戶人家買去做小妾,或許,再更幸運一些,她會給甄公子買去做小妾,若是她不夠幸運,那麼或許她就會這樣孤老一世。
隻是,就在剛才,這位年輕的公子告訴她,她並不低人一等,她有自己的追求權力,可,會嗎?她偷偷抬眸看向眼帶笑意的甄公子一眼,她可以拋開身份的拘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