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穀年走在鄉野路上,不少人對她指指點點。
原身惡名遠揚,貪婪成性,又長年虐待大媳婦,潑辣凶悍,她在文家村沒多少人緣,不少人對她深惡痛絕。
此時,裏正—文大方更是攔住她詢問情況。
“金氏,你再怎麼不待見夏氏,她也是你們家名媒正娶的媳婦,現今人家拚死為文家生子,你切莫犯糊塗,要好生待人家。”文大方年近五十,一身正氣,也是原身亡夫的二叔,一脈宗親關係。
他話說得委婉,帶著敲打之意。
看來是穩婆何大娘把夏彩花母子平安的消息傳了出去。
否則,金穀年就擔了虐待媳婦,殘害性命的罪名了。
真夠冤的。
按照原身的性子,要是聽到文大方的話,早炸毛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論理一番,再罵罵咧咧哭哭啼啼,訴說她寡婦的不易,逼退對方。
可占著身體的是金穀年,她性格冷漠,淡淡說了一句:“二叔,我記下了。”點點頭,走了。
文大方一臉驚訝。
奇哉怪哉,難怪轉性子不成了?
倒是有不怕事多的湊上來。
文多興家的劉氏攔住金穀年的去路,幸災樂禍道:“金氏,聽說你家彩花差點難產,虧你手段了得救她母子平安,你整日說瞧不上夏彩花的出身,想不到卻是個重子嗣的,嘖嘖,果然是母憑子貴。”
金穀年盯著她,眉頭輕蹙,不反駁,也不回應。
劉氏心癢癢的,又道:“還說柳嫣然被你打跑了,那花朵一般的嬌媳,你也舍得下手?一般人供著都來不及,往後沒有柳家接濟,你們家日子可不容易。”
柳嫣然的家境寬裕,父親還是秀才出身,拿著朝廷的補貼,也不知道文知德走了什麼狗屎運,才令柳嫣然死心塌地做妾,哦,是平妻,但也是妾。
正因為這層關係,原身對柳嫣然嗬護有加,甚至唆使文知德休掉夏彩花。
劉氏隻有一個兒子,兩代單傳卻接連生的女娃,見金穀年一舉得男孫,心裏泛酸,說話也是夾槍帶棒的。
金穀年覺得耳朵嗡嗡作響,心煩得很,瞧對方說完了,隻是淡淡哦了一聲,並不理會,繞路走了。
鄉下地方就是八卦滋生地,這些人聽風就是雨,傳著傳著就變味了。
原身的品性本就不好,金穀年懶得解釋。
見她麵色冷淡地走了,劉氏感覺所有的力氣都打在棉花上,反倒鬱悶了。
時值四月,春光乍好,一望無際的田地上,充斥著泥土的清香,田坪邊上長著各種嫩綠的野菜,有蒲公英、羊蹄草、折耳根等等。
金穀年難得露出喜色,這是前世有錢也未必能買到的野菜,還是純綠色無汙染的。
好東西。
金穀年想到原身喜食肥厚重味的東西,齒痕舌又白又厚,平時不習慣運動,才走幾步就覺得身體沉重不堪,臉上都能搓出油來了。
好不容易重生,撇開女人都愛美的想法,金穀年發誓要好好調整這具身體,起碼要在這個時代安享晚年,壽終正寢。
她掐了一簍子的野菜嫩芽,不想落在旁人眼裏,以為柳嫣然這個寶貝疙瘩走後,文家窮得連飯都吃不起了。
劉氏唯恐天下不亂,嚷嚷道:“金氏,你們家窮到要啃野菜了嗎?天可憐見的,你真揭不開鍋,跟老姐說一聲,能幫則幫嘛。”叉著腰哈哈大笑。
又道:“依我說,你幹脆去求柳嫣然回來,這年頭趕著倒貼錢的娘家可不容易找。”
金穀年勞作一番,渾身大汗,卻是前所未有的舒坦。
“好笑嗎?”她深邃的眼睛裏竄著一股火苗,冷漠而危險。
劉氏本能地感到壓迫感,卻仍不在意,繼續嘲諷道:“堂堂秀才娘子淪落到撿野菜度日,不是過不下去是什麼?要是被你那秀才女婿家知道了,說不定同情你,趕著來送糧呢。”
蔣家當然不會幹這種事。
“你窮追不舍地關心我的家事,真想著借糧給我不成?”金穀年冷著臉走近劉氏,語氣略帶鋒芒,“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這就隨你回家。”
劉氏嚇了一跳,猛地退後幾步。
金穀年見狀,又逼近她:“劉姐,我原不知道你是這般熱心腸之人。”見劉氏露出尷尬的神色,她嘴角勾了勾。
原身所在的太晉國與朝天國打仗,眼下兵荒馬亂的,誰家的餘糧都不輕易借人,劉氏過過嘴癮而已,真問她借糧,也輪不到她作主。
“問我借糧,誰讓你整日好吃懶做,丟不丟人!呸,我才懶得理你!”
劉氏逃也似的走了。
金穀年一陣無趣,慢慢走回家裏,卻見文知雅站在庭院中央與王芳吵架,她梗著脖子,赤紅臉,顯然沒討到半分便宜。
見她回來了,文知雅噙著淚趕上來,惡人先告狀,說夏家人霸占文家的地盤,卻不讓他們吃飯。
正值晌午時分,文知雅早餓得饑腸轆轆,見廚房裏燉著熱雞湯,本想著大快朵頤,沒想到王芳護食,說是專門燉給夏彩花補身子的,誰也不能吃。
這還得了,文知雅一向目無中人,哪裏受得了這般委屈,站在院子罵罵咧咧的,無非就是要把夏彩花趕出去之類的話。
文知德懼怕王芳的惡煞,躲在屋裏遲遲不敢出來。
“娘,你評評理,不就是一碗雞湯嗎,夏家人太欺負人了!”文知雅搖著金穀年的手臂,紅著眼道。
金穀年推開她,淡聲道:“王氏說得沒錯,那是夏家人給你大嫂補身體的。”將背蔞裏的野菜遞給她,“拿去洗幹淨,我來做飯。”
既然她是家裏處在食物頂鏈分配的主宰者,少不了要對這些混小魔王改造一番。
文知雅沒想到她摘了一大簍野菜回來,那是窮人家活不下去才吃的東西,娘親瘋了不成?
“這東西哪是人吃的!”她發作地將背蔞扔在地上,一肚子氣無處發泄,委屈道,“娘,我要吃白米飯,哪怕麵也成。”
金穀年彎下腰,慢慢撿起地上的野菜,冷聲道:“家裏的錢拿去幫你大哥還債了,有野菜吃就不錯了,你愛吃不吃。”
文知雅驚掉下巴。
什麼,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了!
聽到這些話,文知德也坐不住了,從屋裏走出來,臉色難看道:“娘,你說的不是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