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快過年要買年貨了

快過年要買年貨了，我不答應兒子要買一萬的新球鞋。

他嫌棄地說:“你在這個家裏有什麼用?還不是用我爸的錢。你不給我買，我讓我另外一個媽給我買!”

我心情複雜地問，新媽媽是不是很有錢。

他眉飛色舞地點頭。

“那好，以後我就不是這個家的人了，也不會是這個地方的保姆。”

我離開，他撥通他新媽的電話，興致勃勃地描述起那雙鞋，對方答應了買鞋。

他朝我得瑟。

......

我痛苦地關上房門，思考丈夫的背叛，兒子的鄙夷。

而他在房間內，四處撥通電話，開始炫耀他得到了一雙新鞋。

暗色的落日餘光一點點被吞噬殆盡，我也和這個太陽一樣，成了個老女人，進入漫長的黑暗。

兒子還小的時候，總是圍著剛剛回歸家庭的我“媽媽媽媽”叫個不停，那時候我是他眼裏世界上最好的人。

我給他做飯，洗衣服，一起玩，他都會甜甜地說“謝謝媽媽”。

可成為家庭主婦久了，身邊所有人都好像變得陌生，換了一副嘴臉。

從他奶奶到這個家庭來“照顧孫子”開始，她的兒子開始習慣享受我的服務，然後頤指氣使地命令，她的孫子開始跟她最好，逐漸疏遠我這個媽。

因為她不計較“今早的菜砍了幾毛錢的價”“這個月的水費和電費超標了”“衣服還能再穿”......

她隻會說:“好，奶奶買”“這有什麼關係?我兒子每個月掙大錢”，然後背地裏慫恿她兒子質問我:“這個月的生活費，你又用到了什麼地方?”

那萬把來塊除去一個家庭的正常開銷，又能剩多少?

他奶奶指責我敗家，而他也隻認為我對這個家沒有任何用處，是個“吃白飯的”。

後來我失去了管錢的資格，成為這個家裏的“罪人”。

現在到了月底，他爸仍舊數落我:“你看看你，不如別的女人漂亮，也沒有別的女人精明能幹。你說說你，你對這個家有什麼用處?”

至於兒子隻會在一旁認真點頭，露出一副深以為然的表情。

長久的對比讓他也學會了“比較”這件事。

我在柴米油鹽裏蹉跎，而他爸卻在舊生活裏找到了漂亮女人，並讓兒子心甘情願認他當媽。

小孩子的嘴藏不住任何事情，更抵擋不住事事遷就的一個“好媽媽”。

幡然悔悟的我站離窗邊，天色暗沉，誰也看不清我的淚和握緊的拳頭。

緊閉的房門內傳來不滿的叫聲:“我靠，那個煞筆家裏居然給他買了新款的空軍，操，我媽真沒用!我也得讓家裏人給我買，絕對不能被他比下去！”

不知道電話那邊的人是誰，但很快安撫了他，他滿意地“咯咯”笑起來。

現在我大概能猜到，一個願意討好這樣攀比的小鬼，甚至花大錢的人是誰。

我那個甜甜的暖心寶貝兒子，早就死在過去了，現在身邊的人，都是喝血吃肉的惡魔。

而當初為了寶貝選擇回歸家庭的我，是個眾人豔羨，極有能力金牌銷售員。每個月的提成足夠一個家庭開銷，可那些積蓄也在數十年的家庭保姆生活裏歸零。

美如花的年紀，做什麼似乎都很順利，幸福的生活到我為了丈夫與孩子回歸家庭後戛然而止。

在後來無數個伸手要錢被看扁而忍氣吞聲的時刻，我總是會幻想他們總能看到我的付出，幡然悔悟而後珍惜我的好。

可惜沒有，直到三個月前的那個光鮮亮麗的女人和我兒子一並出現，現實給我狠狠一擊。

她挽著兒子進入我曾工作過的4s店裏，帶著汽車模型出來時，兒子臉上掛著對我吝嗇的笑容。

他說:“媽媽，你真好，真想和你一起住啊。”

“是麼，那今晚就去。你奶奶喜歡什麼?金鐲子好不好？”

當晚我怯懦罕見地借口我要出去找工作沒有回去。

隔天我沒看見金鐲子。

但我仍然知道我被取締了，甚至被他爸嘲諷:“你除了當保姆，還能做什麼?現在找工作這麼難，出去誰要你?”

兒子仍舊讚同，並大義凜然地補充:“要不是爸肯養你，你早就餓死在外邊了。”

那天開始，我不介意我的兒子親近誰，誰又比誰有用，我隻知道必須要有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

而以往這個點，是我馬不停蹄買菜做飯的點。

今天我鼓足了膽子，撥通了老同事小茹的電話。

電話秒被接通，我甚至沒有想好要說什麼，心臟亂跳。

她先說話了，聲音照舊中氣十足，聽起來過得很好:“是，妮子?”

我下意識答到:“是，是我，妮子......你......最近怎麼樣?”

說完才反應過來我說了什麼，可惜沒有撤回的機會。

當初我嫁給周馳後，怡然辭職回歸家庭的時候，她苦口婆心勸我不成，怒罵我腦子糊塗不爭氣。

我當時心裏有氣，認為她不支持理解唯一的好姐妹，也不肯主動聯係她，想要讓她看看我沒錯。

她罵的是真對:“又倔又死心眼，別人對你好點就恨不得挖心送肝的，遲早把自己坑死。”

“周馳能是個什麼好玩意兒?你別看他現在對你好，你試試到時候你掙不了那麼多個，看他怎麼埋汰你!”

“我跟你說，你要找也得要就算躺在家裏吃吃喝喝的，也能供你的男人......”

我們已經十多年沒聯係了。

她不說話......也正常。

我正要掛斷電話，“叮”地一下手機自動播報“支付寶到賬2萬元”。

還是我工作時候習慣開著的，一直沒關掉，這麼多年也沒響過一次。

周馳總是認為我亂用錢，隻肯零散地給我現金。

我頓時淚流滿麵，哽咽地不知道說什麼。

她說的很刻薄，聽到心裏偏偏是暖的:“離婚了沒錢用，才知道來聯係老姐妹了?先給你點，免得來投奔我的路費都沒有。”

一瞬間，我心裏擠滿了如果，如果當初聽從她的勸誡，如果後來沒有賭氣不聯係，如果早點看清，那又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