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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冰冷的凝滯由貴妃的笑打破。

冰冷的凝滯由貴妃的笑打破。

“死就死嘛,本宮和皇上都是戰火裏煉出來的,嘴巴上掛著的‘死’字能嚇住誰?”

魏衡喝了一聲,但她仍徑自往下說。

“臣妾說錯了嗎?她若真心想死早就去死了。”

“說是被廢帝強占可當初為何不殉節?”

“既已為人妻夫君死了為何不殉夫?”

“貴為皇後眼見社稷傾覆為何不殉國?”

“卑躬屈膝苟活也不嫌惡心!”

魏衡拽著貴妃直把她帶出殿外,說貴妃氣急攻心讓帶回去休養,再煩躁地喊所有人都滾。

侍從們全都瑟縮著喏喏告退,偌大的宮殿隻餘我二人相對。

長久的靜默之後,還是他先開了口。

“她就是性子直了些,眼裏揉不得沙子,其實也沒壞心。”

我心裏冷笑。

對,她沒壞心,那些長得像我的女人都是天生卑劣才攆的攆死的死。

不過我也真的無心和她爭什麼,地位也罷恩寵也罷,我隻是有事還沒辦完。

胸口熟悉的銳痛再次襲來,我忍住不適,俯身下拜。

“陛下,妾確實本就身負罪孽,留在宮中隻會拖累您的聲名。”

“但錦兒是無辜的,她也不是我家的家生奴仆,您厚德恤民,放她出宮吧。”

“妾願一死平息貴妃娘娘之怒,願陛下與娘娘恩愛美滿,延年千秋。”

我的臉強硬的力道箍住,被逼抬頭。

“又說死?我真的不明白,怎麼你在李元楨宮中三年都好好的,一到我身邊就尋死覓活。”

“是急著去殉他還是要向天下人昭示我氣量狹小容不下個婦人?”

他虎口的厚繭磨得我臉頰生疼,不過也好,不用再強裝沒事人。

“怎麼又哭了?”

他揩去我的淚。

“女人都會哭,沒什麼稀奇的。”

“是了,”他訥訥地點頭,“用眼淚和尋死博取同情,以求達成目的,是後宮女人慣用的伎倆。”

“你也不過是那些女人中的一個。”

他撤手,任我頹然地摔在了地上。

“不想住鳳儀宮就搬出去。”

“你不是要位份嗎?當個采女吧,好好學學該用什麼禮節對待貴妃,侍奉君上。”

除疼痛外五感都變鈍了,都聽不清他離開的腳步聲,隻能默數心跳的鼓動計時。

在我以為他已走遠之時,隨風飄來了一句話。

“我真是傻子,竟以為你還念著年少舊情。”

心口處仿佛撕.裂般,那種冰冷和銳利又回來了。

我蜷起了身子。

“衡哥哥,我好疼......”

蒼茫大地上那些放.浪恣意的日子,是我勸自己該忘又舍不得忘記的夢。

在我最痛苦難捱的日子裏,那些碎片總會來造訪。

邊郡的灼人的陽光總帶著燃燒的枯草味。

我和魏衡在廣袤的原野上騎馬射獵;

我們兩家父親把酒言歡通宵達旦;

魏夫人慈愛地撫著我的頭發惜我母親早逝,說我若能做她女兒就好了;

我偷聽到魏衡緩慢卻堅定地說如果娶妻是意味著一輩子廝守、保護一個人,那他願意娶我做妻子......

可惜世間美好之物難得易散。

自十五歲上隨父調職進京,就再回不去了。

父親在京中多了很多應酬,還續弦娶了新夫人,給我添了個弟弟,那以後對我也就冷落了許多。

其實我也沒有太難過,父親有了能陪他很久的人,再過兩年魏衡來履婚約我也將邁入人生新階段。

可難料又遭變故。

皇上駕崩,新帝李元楨雄心勃勃要動兵收複邊疆失地,魏衡也隨父上陣。

他有心特給我來了封信,說誓要打出個大捷當陛下的登基之禮,也要斬勳封侯給我掙個誥命。

我抱著那封信日日到神佛前祈禱,不求他建功立業,隻要他平平安安。

每每夜裏驚醒都把它從枕底拿到燈下一遍遍讀,直到淚眼模糊得再看不清。

隔年東風吹綠柳條時,終於傳來捷報。

李元楨大喜,召主帥從將入京受賞,金殿上還打趣了父親,說他找了個好女婿,讓他趁著這次機會把兒女婚事辦了,雙喜臨門。

我是在茶樓上看著魏家軍進城的,百姓夾道歡迎,駿馬上的將士們褪去了肅殺之氣,高高興興揮手招呼。

“小姐真不去見少將軍嗎?”彼時已在我身邊的錦兒打趣,“是怕旁人說小姐想郎君了?”

“話真多,怎不到樓下說書去。”我訓了她一句,可不敢回頭讓她瞧見我七情具現的臉。

下麵穿甲的將官很多,我卻覺得哪個都不像魏衡,越看越心焦,怪自己連他都認不出了。

忽地肩被拍了一下,我看也沒看就讓錦兒別再玩笑,結果一個清朗的聲音闖入耳際。

“小姐在看誰?如此望穿秋水,您所候之人肯定很有福氣。”

我訝然回頭,見到了那張時時入夢的臉,不過眉眼輪廓更深,更堅毅了。

“衡哥哥!”

我撲進他懷中。

“哇,還以為晏如你變成京城淑女了,怎麼還那麼風風火火的。”

他跟我講了很多在邊關打仗時的事,但都是奇聞趣事,不涉及戰場的殘酷。

比如戈壁灘上石壁如彩霞,入其中晚上能聽到如泣如訴之聲,傳說是有女妖失了心愛之人會勾引男子掏心挖肺吃。

“那你沒被勾引去嗎?”我眨著眼明知故問。

他沒答,從懷中掏出什麼,放在手裏掂量。

我伸手去要,他避開後誇張地歎了口氣:

“都說那山穀會吃人,我就說我的心已經交出去了,不怕,單騎進去探路,結果發現了一處細膩潤澤的玉脈,大的那塊自然獻給皇上作登基之禮。”

“至於小的嘛,我私藏了,找了工匠雕琢,想把它送給心之所係之人,讓那女妖瞧瞧,我沒撒謊。”

我低下頭,微熱的感覺染上耳廓,卻又聽他說:

“但既然有人覺得我的心被女妖勾走了,我就拿去給她啦。”

“不行!”

我搶過他手上的玉佩。

“這可是少將軍中飽私囊的證據,我可得好好把在手裏。”

說完我就跑開了,他的笑聲也立刻追上來。

那時我們都想不到,一句戲言竟會應了劫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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