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了半天,哭的眼淚都幹了,嗓子也嚎啞了。
我透過門縫看見媽媽打開了燈,飯菜的香氣隱隱約約飄進我鼻子裏。
心裏突然就燃起了一絲希望,也許等會兒媽媽做好飯菜了,她就會放我進去了吧。
可是。
我等啊等等啊。
等太陽已經完全下山,一片漆黑。
還是等不見媽媽打開門叫我進去。
大概八.九點鐘的樣子,天空中忽然落下淋淋細雨。
我以為雨很快就會停的。
可是雨越來越大,打濕了我的頭發和衣服。
我緊緊的把書包抱在懷裏。
試圖用瘦弱的身體去擋住風雨,不讓珍貴的書本被大雨淋濕損壞。
“媽媽開門......媽媽!下雨了,讓我進來好不好,書包要打濕了,我作業還在裏麵......讓書包進屋好不好......”
這場雨下的越來越大。
我整個人都被雨水淋濕透了,就連懷裏的書包也未能幸免。
雨水流進我蜷縮在大門口的身體裏。
反正已經全部都打濕了,也無所謂了。我把書包墊在腦袋底下,躺在在門口蜷縮著。
半個身體都泡在雨水裏,風一吹,冷得我發起高燒。
我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夢裏是媽媽在下雨之前就把我放進屋裏了。
醒來的時候,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燒還沒退,身上濕淋淋的衣服沒有換過,頭發也是濕的。
我雙手撐著床起來,想去看看書包裏的書怎麼樣了。
旁邊啃烤紅薯的媽媽見我醒了,出言直罵:
“你這個死妮子,下雨了怎麼不知道喊人?”
“我喊了,喊了很多遍。”
媽媽提高音量,掩飾自己的心虛:“你喊了,你喊了個屁!”
“怎麼喊的?我怎麼沒聽見?小小年紀還學會撒謊了。”
“我平時都是怎麼教導你的?”
媽媽又是一頓說教洗腦。
隻是這次我沒有再耐心的聽她的“教導”。
也沒有再將她的所有話都奉為真理。
媽媽,我真的喊了,喊了很多遍。
事實上,我媽昨天從鎮上一路拽著我快走回了家,一下子走了那麼多路,我媽到家沒多久,剛吃完飯,就累的沉沉的睡著了。
她睡覺睡得很死,根本就沒有聽見我在門外無數遍的哀求。
可能她也沒有料到,昨天晚上居然會下了那麼久的雨。
“既然還沒有死,喘著氣兒,就趕緊給我去寫作業,然後好好的反思一下你和你前麵那八十幾個同學到底差在哪兒了?
“自己想辦法好好學習,把被別人落下的超越了。”
“這麼小個鎮子裏的學校,你居然才排八十幾名,以後能考上什麼好高中,能考上什麼好大學?就你這鬼成績說不定連二本都上不了。”
“二本畢業的學生有什麼用?還不是在小公司裏拿著兩千塊的工資。”
“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我要的是榮華富貴。不是你能勉強給我一口飯吃,保我不餓死。我要吃好的,喝好的,睡好的,還要人伺候我!”
“懂嗎?這都是你欠我的,你必須給我這樣的好日子。”
我發燒一整晚,醒來後滴水未進,腦袋又昏又疼。
整個人裹在濕衣服裏,皺巴巴的衣服黏在身上,難受極了。
“媽媽,我會好好學習的,但是能不能給我一口水喝···我好餓。”
媽媽橫眉冷豎:“你還敢跟我講條件?”
“這麼大個人了,又不是不會走路,還敢使喚上你媽了?”
“我告訴你,沒寫完作業,你什麼都別想吃!”
“餓不死你這個討債的。”
媽媽揪起淋濕透了的書包,甩在我臉上。
然後大步大步的走出房間。
“哢噠”一聲。
我房間門被她鎖了。
外麵傳來收拾東西的聲音。
根據劈裏啪啦響聲,我猜測我媽要出門打牌去了。
大門吱呀吱呀的關上,扣鎖,隨後就是長久的寂靜。
我從床上翻下來,粗略一看,屋裏什麼吃的都沒有。
肚子餓的像是有火在燒,喉嚨裏幹得冒煙。
脫掉了濕黏的衣服。
我昂著頭,舉起衣服,使勁擰,把衣服上殘餘的雨水擰出來,滴在我嘴裏。
把衣服擰的榨不出一滴水了,才放下它,去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
打開書包。
我的心霎時涼了大半截。
輕輕抽出一本,還未用力,便斷成兩截。
書裏的字更是模糊不清,幾頁幾頁的粘連,一碰就碎裂。
課本濕透了,作業本濕透了,全都被水泡爛了。
除了幾支筆和墨水瓶子還沒壞,其他的東西都已經不能用了。
完了。
我心裏隻剩這兩個大字。
沒有作業本和書,讓我從哪去寫作業?
老師不會管是因為什麼沒有交作業,老師隻知道學生沒寫作業就叫家長。
我隻知道如果老師因為我沒有寫作業而叫家長的話,我會被打的很慘。
或許還會像昨夜一樣被趕出家門,淋一夜的雨,淋無數的雨。
雨中一夜,醒來後又接二連三的受到刺激,我又昏倒了。
倒在冰涼的地板上。
不知道過了過久,天又黑了。
我媽在麻將館和幾個姐妹歡聲笑語的談天說地。
麻將館開了空調,又有幾個小太陽取暖器,暖呼呼的。
“人啊,這輩子辛辛苦苦的,就指望兒女過得好點,我家那小子,這回考試考了年紀三十多名!可把我樂得呀。什麼衣服包包鞋子,都比不過我兒子手裏的成績單!”
“可不是嘛!一輩子就為兒為女的著想,等過個十幾年,把兒女盼望大了,估計又要去管幾個孫子孫女咯哈哈哈哈。”
“姐妹你們娃兒爭氣哦!以後個個都是有出息的!”
“今晚咱們打個通宵哦!天沒亮不準走哦!”
“都聊聊孩子嘛!我們幾個的孩子差不多都是初中,大家交流交流怎麼提高孩子學習成績唄!”
“你們聊你們聊,別聊我家那個妮子,成績稀爛,我都不好意思提她。”
今夜沒有月亮。
屋子裏漆黑的可怕。
又冷又黑。
我強忍著身體上的不適,慢慢摸索著爬回了床上。
床上的被子褥子都談不上好,不,何止談不上好,那簡直就是幾塊碎布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