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江芸氣鼓鼓地就去搶袋子,結果那黑色袋子不小心被抓破,驟然間,深藏在角落裏的記憶噴湧而出,我下意識地往後縮了又縮。
仍記得那寒冬臘月我月經初潮,疼痛難忍的我被老師送回了家,也是那天我撞破了我媽媽的好事。
我慌張地跑進屋內,把自己關進臥室,甚至有些慶幸沒讓老師進來。
那天我站在花灑下,看著自己滿腿是血,順著腿夾雜著洗澡水流了一地,驚慌失措。
衛生間裏充斥著血腥味,被溫水刺激愈發濃重,我關在衛生間裏很久才打掃好,越打掃越委屈。
為什麼這世上他們不愛我?為什麼要生下我?
不清楚自己在家待了多久,血總浸透衣褲,我不懂怎麼辦,媽媽沒有教過,她隻是買了一堆衛生棉扔臟東西一樣扔在我床上,怒視著我半晌,最後一句也沒有留就走了。
直到兩天後,紀江芸敲響了我家門,將自我厭棄的我從無邊深淵裏拉住了。
我至今仍清楚地記得那一刻,寒冬臘月裏紀江芸急出了汗來,氣喘籲籲地拍門帶著哭腔叫我的名字,以及滿是擔心的擁抱。
那時的我生出了一絲慶幸,還好沒有選擇離開這個世界,這個世界還有人關注我,我不應該也不想讓紀江芸失望。
“一一別怕別怕,我在呢!”紀江芸顧不上其他,猛地撲過來將我摟住,扭頭對著鐘禾喊道:“你先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失控漸漸得到緩和,從她懷裏抬頭,對上紀江芸的眼睛,啟唇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鐘禾不知什麼時候折返回來的,對上他的視線,隻見他緊抿嘴巴、臉色陰沉,看著我,眼中似是閃過什麼。
“一一還好嗎?”鐘禾上前關切地問道。
我沒聽清,被眼前的血痕吸引走,我顫抖著手想要擦拭掉上麵的血跡,眼眶通紅啞著聲音道歉:“對不起……”又讓你受傷了。
紀江芸抓住我的手,不在意地遮住傷,輕柔地拍了拍我的頭頂:“你沒事就好。”
本以為鐘禾已經離開,而當我和紀江芸出去時,發現這人竟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紀江芸上前叫上他,“開車帶我回家拿衣服,我過來跟一一住。”
十幾分鐘後,紀江芸再次回返,沒等說話,紀江芸把我拉到臥室,有些喪氣的跟我解釋:“鐘禾非要來,說要替我媽照顧我們倆……”
紀江芸支支吾吾半天,最後隻含糊著說了一句:“其實是他要看著我們倆。”說完,大嚎了起來,“天呐,我倆到開學都沒法擺脫他了,我後悔讓他帶我們去泡吧了——”
我有些不明白鐘禾的意思。
鐘禾是不放心,怕我會傷害紀江芸?
還是怕我再次失控?
我無從得知,也不能開口去問,選擇沉默接受。
鐘禾白天會做好早餐離開,晚上睡在客廳沙發上,早睡早起的我足足半個月也沒再碰到他。
這天我起夜聽到客廳裏傳來的動靜,開門就見鐘禾正準備去廚房走去,手上夾著未點燃的香煙。
見我出來,鐘禾抱歉地對我點了點頭,“抱歉,吵醒你了。”鐘禾聲音很輕,輕到稍微加大音量就會嚇到我一樣。。
我搖了搖頭,關上身後的臥室門,走了過去:“謝謝。”
鐘禾愣了一下,隨後就明白過來我因為什麼謝他,他伸手把煙別在耳朵上,笑開了,“芸芸不是說了,讓我對你像對她那樣好,而且你一個女孩子也不安全。”
那一笑,像是夏日裏的細雨綿綿落在臉上,又像是一潭池水輕淌過腿彎。
我被牽動了情緒,心內生出一絲欣喜,欣喜著這一刻的安靜與美好。
我好像能明白我媽媽為什麼先前喜歡打理梔子花了,潔白無瑕的顏色總能給人一種恬靜、舒適感。
意料之外又微乎其微。
可惜,爸爸的出軌讓她很是惱火,梔子樹也遭了殃。
我努力勾了勾唇,讓自己顯得不是那麼拒人千裏,可骨子裏還是那個滿是肮臟心思、自私自利的人罷了。
鐘禾沒做聲,盯了我許久。
我與他對視著,漸漸看向他的眼神都變得疑惑。
隻聽他繼續道:“別對我太抵觸,我並無惡意。”
我沒答話,起身離開,心想:我確實不一樣,誰家的女兒會像我一樣經曆過種種不堪,又有誰家的孩子會被父母接連拋棄、孤苦無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