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是關於媽媽一欄的爭議。
高中入學的時候我們班上每個人都要填寫父母的信息,而我們班主任老師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任何事都求細求精。於是她細致地查看我們的檔案並一個一個找我們做開學談話。
在一個平常的午後,班主任老師把我和陳茉莉叫到了辦公室裏。
“呂向南同學,是吧,老師看你和陳茉莉同學的媽媽這一欄都寫了陳曉麗,然後父親這一欄都寫了早亡,是吧?那你們是親姐妹嗎?”
我默不作聲,陳茉莉倒是開朗地回答說我們是親姐妹。
班主任看向陳茉莉的目光一如所有人看她的目光一樣和煦,然後問完一些其他有關學習生活上的問題就讓陳茉莉走了。
“呂向南,知道老師為什麼單單留下你嗎?”
“因為老師您有話想跟我說。”我低著頭,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班任老師扶了扶眼鏡,鏡片折射出銳利且質疑的目光:“向南同學你成績很好,幾乎是和玉中學最好的一個了”老師斟酌著開口,“但是,你不應該這樣子。”
這樣子,哪樣子?我疑惑地看向班主任。
“你應該照實填寫你的家庭情況而不是弄虛作假,我之前給你姨媽去過電話了,哦,也就是陳曉麗女士,陳茉莉同學的媽媽,她說你是寄住在她家裏的親戚的女兒。”班主任語氣裏語氣外都流露出可憐我的味道,“老師能理解你父母雙亡渴望有個依靠,但是也不能撒謊,那畢竟是人家陳茉莉的媽媽,知道了嗎?”
我沒法作聲,這個世界上與我血緣最親近的親人親手將我隔在了五服之外,在這個我需要大人的時候她明晃晃地給了他人打造了一個完美的避風港。
在這一天,“媽媽”變成了“姨媽”,我也失去了將它冠之於口的權利。
“知道了,老師。我努力學習就好了。”
過了不久,是陳茉莉的生日,這也徹底讓陳茉莉的媽媽暴露在高中同學的眼前。
陳茉莉在班級裏熱情地邀請她的好朋友去家裏做客。
“晚上都來我家哦!我媽媽做飯可好吃啦,我還讓她買了冰淇淋蛋糕,吃完飯我們還可以做遊戲。”
我當然不在邀請行列,也不會踏出雜物房,這次不必媽媽主動說,我先開了口:“知道了,您為了不讓陳茉莉傷心,為了讓她有家的感覺,所以現在,以及將來都會是陳茉莉的媽媽。晚上我不會踏出雜物房的,你放心。哦,對了,趕緊把陳茉莉的戶口和你遷到一起吧,不然遲早有一天會被發現的。”
媽媽被我哽得一噎,白眼登時翻上了天:“知道就好,茉莉的戶口我早就遷進來了,還用你說。等你高考完就把你的遷出去,別和我一家。”
我洗碗的手一頓,抬頭望了望吊燈,真美啊。
“知道了。”水池裏濺起小小的水花。
回家後我就趕緊跑回雜物間,世界一片沉靜。
十分鐘之後就變得熱鬧非凡了,笑聲,鬧聲,祝賀聲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