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原本緊閉雙目的陸盛廷正眉目涼薄看著她,眼中似乎帶著濃鬱的寒意。
寧清雨呼吸都是一滯,本能地從他身上彈開,雙臂護著胸口澀聲開口:“陸,陸少……”
她滿心慌亂想著該如何解釋,又疑惑陸盛廷怎麼會在這個節骨眼醒來,可男人卻毫無反應。
“……”
她遲疑一陣,護著胸口湊上去看,才發現他雙眼緊閉,呼吸平緩,好似剛剛那一刹的對視,不過隻是她的幻覺。
怎麼會這樣?
寧清雨小心翼翼碰了碰他濃密的睫毛,男人毫無反應。
難道剛剛睜眼,隻是植物人的軀體反應?
她拿開皇冠,伸手觸了觸他額頭,明顯感覺有老大個包。
壞了事了……
要是明天早上仆人看見,她怎麼解釋?
寧清雨躡手躡腳去洗手間,用涼水浸了帕子覆在他額頭上消了腫,又解開婚紗上的流蘇重新穿上,紅繩也原模原樣恢複,這才躺到床上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她還沒徹底醒來,就聽見一道有些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
“少夫人嫁到陸家,是為了伺候我們少爺的,日上三竿還賴在床上,哪有個新夫人的樣子!”
寧清雨被那尖刻聲音驚醒,睜眼便看見一個女仆端著水盆,要兜頭衝著她澆下來。
她眉眼一冷,揚手一巴掌呼過去。
那水盆被她打翻在女仆身上,頓時將她胸口澆得透濕。
“你,你……”
那女仆驚呼一聲,不敢置信的看著寧清雨:“我是貼身伺候少爺的仆人!你怎麼敢!”
“哦,原來是仆人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陸家的女主人了。”
寧清雨冷聲開口:“我嫁過來照顧自己的丈夫,確實是本分,你一個仆人,又憑什麼在我這個少夫人麵前擺架子?”
那女仆咬著牙氣急敗壞,她本來是想給這個新夫人一些下馬威,這樣今後有些事就能理所應當扔給她做,沒想到這女人還是個硬茬子!
她正要開口,忽然聽見外麵有腳步聲傳來,眼珠一轉癱坐在地上:“少,少夫人對不起,您要是不想伺候少爺,我來就是了,您為什麼要動手呢……萬一傷著少爺怎麼辦?”
她話音剛落,昨天那位管家已經走到門口,神色不善看著她。
寧清雨挑了挑眉,沒想到這女仆還是個戲多的白蓮花。
她沒辯解,隻是看向管家:“你們少爺的病房總不至於沒有監控,不如調出來看看?”
那女仆一聽這話就慌了神:“不,不要……少夫人,隻是誤會……”
“怎麼能不要呢?”
寧清雨似笑非笑看著她:“你家少爺現在是植物人,外界的任何傷害都有可能傷害他,你做的事情足以構成虐待了,陸家若是告你,賠償且不說,拘留是免不了的呢。”
那女仆臉色更白,哆嗦著唇半天說不出話。
管家見狀,哪裏還不清楚是什麼情況,很快去調了監控。
回來時,他臉色僵硬,衝那女仆冷冷道:“你被解雇了。”
那女仆哭著想求饒,卻直接被拖了出去。
寧清雨本以為沒自己的事了,管家卻道:“少夫人嫁過來,是要好好伺候少爺的,之後就由您來幫少爺擦身吧,也省得別人不盡心。”
寧清雨對此倒是沒有什麼意見,沒想到管家囑咐完一些注意事項,卻欲言又止看著她:“少夫人剛嫁過來,或許有些心急,少爺現在到底是個病人,您還是不要太……”
“……”
昨晚那尷尬的一幕也被監控拍下來了!
寧清雨笑得極其尷尬,嘴角都在抽搐。
將管家送走,她捂著臉稍稍鎮定一些,才打來水開始幫陸盛廷擦身。
將水調到合適的溫度,寧清雨湊上前解開男人胸前的扣子,露出那一身肌肉流暢的精壯上身。
看著那溝壑分明的八塊腹肌和挺拔的胸肌,寧清雨臉一熱,又想起了那個吻。
她努力定了定神,眼觀鼻鼻觀心為男人擦身,手不經意碰到他勁瘦的手腕,卻驀然一愣。
剛剛她手背感受到了他的脈搏,明顯結實有力,一點也不像重病垂危的病人……
她正想放下帕子仔細一探,管家的聲音卻再次傳來:“少夫人,少爺的腰和腿也需要擦。”
寧清雨表情尷尬,僵硬點點頭表示自己清楚了,重新換了一盆溫水,別開頭小心脫下陸盛廷的褲子。
那雙長腿大概是因為躺得太久有些萎縮,形狀卻很好看,寧清雨從腳仔細擦起,格外認真,在一旁看著的管家點了點頭,滿意退了出去。
腿和腰都被擦得幹幹淨淨,寧清雨一邊擦,還順便給陸盛廷做了個按摩。
她從小跟爺爺奶奶學中醫,也照顧過癱瘓的病人,這些倒也不在話下。
但看著男人黑色三角褲,她卻犯了難。
這裏……也要擦?
遲疑許久,寧清雨深吸一口氣,手指探向邊緣……
醫者麵前沒有男女之分,都是病人,而且他還是他名義上的老公……
可不等她褪下他內褲,一隻微涼的手忽然箍住了她手腕。
慍怒冷淡的聲音響起:“這裏,不用擦。”
?!
寧清雨呆呆抬頭,就看見陸盛廷睜開眼冷冷看著她,眼神格外複雜。
半晌,她看著還箍在她腰上的手,發出了一聲帶顫的尖叫。
“少夫人,您怎麼……”
管家飛快跑來,看見陸盛廷,驚得許久才回神,聲音中的喜意難以克製:“少爺!您醒了!我,我馬上通知老夫人!”
他飛快離開,而寧清雨僵硬開口:“陸少,我,我不知道這裏不用擦,是管家讓我……”
陸盛廷抬眸掃她一眼,隨手揮開她的手,麵無表情:“那昨天在我麵前脫光衣服,還偷偷親吻我,也是管家的意思?”
寧清雨被噎得一句話說不出,看著他滿臉寫著“別裝了,女流氓”,恨不能當場切腹。
……
陸夫人趕來的時候,醫生剛為陸盛廷做完全身體檢,換下了病號服。
而寧清雨低頭縮在一邊鵪鶉一樣,隻覺得自己在陸盛廷這裏已經社會性死亡。
“夫人,少爺的大腦和身體其他機能都沒問題……”
醫生迎上來,表情有些凝重:“隻是,可能再也站不起來,那方麵,也會有影響。”
寧清雨一愣。
他的腿,傷得有那麼嚴重麼?
陸夫人眼圈紅了紅,擦了擦眼淚啞聲道:“活著比什麼都好,哪怕瘸了廢了,我這個當媽的養著!”
說完,她目光轉向寧清雨,眼神柔和的拉住她的手:“一定是你嫁過來給了我們廷兒喜氣他才能醒過來,好孩子,陸家和廷兒都不會虧待你。”
陸夫人直接褪下手中那隻白玉鐲子塞給她:“這個就算是媽媽給你的見麵禮,以後廷兒還要你費心了。”
寧清雨一眼便看出那是一隻品相極好的和田玉鐲,通體羊脂一樣,是有價無市的寶物,哪裏敢收?
她趕忙推拒:“夫人,這太貴重……”
“叫什麼夫人,叫媽媽。”
陸夫人不由分說將鐲子套在她手上:“這是廷兒的奶奶傳給我的,是陸家長媳才有資格帶的東西,你不收,就是不願意做我們陸家的人了?”
怕寧清雨真不願意,她又趕忙開口:“我知道嫁給廷兒委屈你,但媽媽一定好好疼你,好不好?”
那溫柔的語氣莫名讓寧清雨鼻尖一酸,看著陸夫人滿臉的期盼,終究還是收了鐲子乖順開口:“謝謝媽媽。”
“好,好孩子。”
陸夫人滿意開口,看著兒子一語不發繃緊了唇,又是憂心忡忡。
兒子一向驕傲優秀,怎麼會願意甘心當個廢人?
猶豫一陣,她將醫生叫出去:“廷兒的腿……沒辦法了?”
那醫生搖了搖頭:“除非是中醫泰鬥寧天成老先生還在,姑且還能救一救……”
門外,寧清雨聽見這話,忽得抿了抿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