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人!賤人!我打死你!讓你偷我的玻璃珠!讓你偷我的玻璃珠!”
玩具房裏,穿著公主裙,紮著小辮的三歲小女孩拿著乒乓球拍,不斷揮舞著,往地上另一個小女孩身上砸。
地上的蘇琲頭發散亂,瘦弱得像是一具骷髏。
同樣三歲的她,臉頰凹陷,頭發枯黃,比起蘇雪卉來,整整矮了一個頭!
蘇琲狼狽地搖著頭,“我沒有!我沒有偷你的玻璃珠!是你自己弄不見的!我沒有!......啊!——”
“還敢狡辯!給我閉嘴!”
蘇雪卉惡狠狠地揪起蘇琲的頭發,就像是她媽媽平時做的那樣,表情得意:“賤人!我打不死你!”
蘇琲尖叫著,麻杆一樣的手臂徒勞地撐著自己往後退,“放過我吧,求求你,求求你......”
啪嗒——
玩具室的門被打開,一瞬的光亮亮起,蘇琲麻木地看向門邊。
一個美麗動人的女人穿著包臀裙走進來,勾勒出來的身材玲瓏有致,一點不像是生過孩子的女人。
蘇家三年半以前認回來的“真千金”蘇安瀾,模樣溫婉,一看便讓人親近,如今是蘇家千嬌萬寵的女兒。
“怎麼啦媽媽的寶貝,這是在做什麼?”蘇安瀾溫柔地摸了摸蘇雪卉的腦袋。
蘇雪卉撒嬌地縮進蘇安瀾懷裏:“還不是這個賤種不長眼睛!把我的玻璃珠子給弄不見了!還敢頂嘴,我打她一頓都不出氣!”
蘇安瀾溫柔地捏了捏女兒的臉頰,“你啊,和一個注定要死的賤人生什麼氣呢?”
蘇琲抿著唇不說話,滿臉麻木,好像什麼都聽不見一樣,瑟縮著靠在牆角,像是一隻見不得光的小老鼠。
一雙粗糙、如同雞爪一樣的小手,緊緊握住媽媽留下來的項鏈——一條簡單的黑繩串了一塊石頭。
蘇安瀾踩著高跟鞋走過來,溫溫柔柔地蹲下,抬手,猛地扇了蘇琲一巴掌。
“野種,雪卉跟你說話呢,野狗都知道搖搖尾巴,你不知道開口?”
她用力踹向蘇琲腿窩,“跪下!給雪卉磕頭道歉!”
蘇雪卉樂不可支:“媽媽媽媽!還要學狗叫!我要看學狗叫!”
“好,聽見了嗎野種?想吃飯就按照雪卉說的做!不然下一次輸血,可就不是400毫升這麼簡單了!”蘇安瀾眸色森寒。
蘇琲聞言,害怕得發了個抖。
這是來自靈魂深處的畏懼。
三年,她一直被作為蘇雪卉的移動血袋來對待。
蘇家人對此不聞不問,蘇安瀾母女便變本加厲。
蘇琲敢肯定,要不是為了她身上僅有的一點輸血的價值,她在出生的那一年就該隨著媽媽一起上天堂了,哪裏還有機會落入這個地獄一般的世界!
她寧肯當年就跟媽媽一起死了!
可是她不能死,媽媽還有任務給她,她不能死。
蘇琲努力爬起來,行屍走肉一樣,見骨的膝蓋跪在大理石地板上,聲音微弱:“對不起,雪卉小姐,我給您磕頭道歉,求您原諒......”
額頭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生疼。
砰!——
乒乓球拍猝不及防朝蘇琲飛來,額頭一陣劇痛!
鮮血順著她眼球流下,視線一片血紅!
蘇雪卉罵道:“沒吃飯嗎!哦,我忘了你的確三天沒吃飯了,那也不該這麼小聲!根本沒有誠意!”
蘇雪卉撒嬌地扯著蘇安瀾的裙擺,“媽媽,你看她!連一條野狗都不如!”
蘇安瀾滿臉溫柔,恨天高的鞋跟卻毫不猶豫地踩在了蘇琲的手指上,用力地碾壓。
蘇琲尖叫起來:“啊!——”
疼!
鑽心的疼!
淚水衝刷掉血紅,麵前,是蘇安瀾溫柔的笑。
可是蘇琲看見的,分明是一張惡魔的笑臉!
“閉嘴!還不快大聲點給我的寶貝女兒道歉?上不了台麵的垃圾!”蘇安瀾又一次用力!
“對不起!對不起!放過我,求求你們了......”
求饒沒有用,蘇安瀾的鞋跟碾壓得更加用力。
蘇琲隻覺得自己的手要廢了!
幾乎失去知覺!
叮鈴鈴!——
蘇安瀾煩躁地“嘖”了一聲,踩在蘇琲的手指上接起電話:“喂?什麼!?你說雪卉找到配型了!太好了!”
蘇安瀾掛了電話,喜出望外地拉起蘇雪卉的手:“寶貝!你有救了!媽媽找到和你相配的心臟了!”
蘇雪卉也歡喜不已,可隨後就看向了角落裏奄奄一息的蘇琲,“那她呢?媽媽,這個拖油瓶,難道咱們家還要養著她麼!”
蘇安瀾撩了撩順滑長發,中指上戴著高達三個億的藍寶石訂婚戒指,嫌棄道:“晦氣的東西!反正也沒多少血可以用了,血小板已經降到個位數,早沒了價值!把她處理掉算了!活著也是浪費糧食!”
她伸出魔爪,拖死狗一樣拖著輕飄飄的蘇琲,一路往豪宅門外拖去。
蘇雪卉興奮地跟在後麵,“丟出去!沒誰知道蘇家還有蘇琲這個人!外公問起來就說她死在醫院了!”
蘇安瀾沒說話,但顯然也是默認了女兒的說法。
正直隆冬天,室外零下二十度,大雪紛飛,積雪幾乎有人腳踝厚度。
蘇安瀾冷笑著打開門,把衣衫單薄的蘇琲丟了出去,真就像是在丟垃圾。
蘇琲凍得手腳麻木,臉像是要裂開一樣痛苦,鮮血已經凝固在臉上,像是血色的冰雕。
“別、別拋棄我,我還有血,還有血......求求你們了......”
蘇琲像是狗一樣,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朝著家門口爬去。
隻要回去,就還有活著的一絲希望......這麼冷的冬天,被拋棄室外的話,她已經再沒有能力支撐自己活下去了。
她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她會死的。
蘇琲不怕死,卻怕不能完成母親的遺願。
蘇安瀾抱臂,蘇雪卉偷笑,“哈哈哈哈!媽媽,看見沒!一條死狗!哈哈哈哈哈哈!”
母女倆掩唇譏笑。
蘇琲終於爬到希望的門邊,蘇安瀾抬腳猛踹,將她直接踹飛了出去。
“垃圾也配進蘇家門?自生自滅去吧。”
蘇安瀾轉身,關上了門,卻沒注意到裙子的淺口袋裏,手機掉了出來。
蘇琲撲進雪地裏,隆冬的學差點把她掩埋,她瘋了一樣爬向手機!
她記得的!她記得的!
媽媽唯一留下的遺願!
【寶貝,媽媽要死了。】
【對不起,陪不了你,沒辦法親眼看著你長大了。】
【這串石頭項鏈其實是微型錄音機,寶貝,你有七個爸爸,聯係他們,讓他們照顧你】
【電話分別是......】
蘇琲拚了命給所有人打了一通電話——
蘇琲:“爸爸,我是你們的女兒蘇琲,蘇語是我媽媽,我快死了,求求你們救救我......”
她播完了七通電話,就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
倒在了雪地裏。
像是一朵小小的、小小的,枯萎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