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父女之間,也並非沒有過溫暖親近的美好時刻。
但那樣的美好時刻卻太過短暫,全都被無盡的針鋒相對與劍拔弩張所取代。
最後,鬧得父女反目,家宅不寧。
他未必是一個合格的父親,但自己,也並非一個合格的好女兒。
今生今世,她並不奢求父女關係能親密無間,但至少,她不會再像前世那般把父女關係鬧得那般僵。
他對自己好,自己便也對他好。
他若對自己無情,自己便冷漠以待便是。
此時,牧晚秋看著牧誌飛目光幽沉地望著那塊牌位,心中暗想,父親對母親,未必就沒有感情吧。
若是沒有感情,他又如何會每年都來此為祭拜母親,為母親點長明燈?又何以會露出這般懷念悵惘之色?
牧嫣然心中憋著一團火,更不想去拜白氏。
但牧誌飛與牧晚秋都去了,她又是以祭拜嫡母為名來的普陀寺,便是再不情願,也隻得跟著一道去。
下午有沙彌在佛堂中誦經,為往生者祈福。
牧嫣然聽著那些經文,整個人幾乎要睡著,但卻不得不努力強撐。
直到一切終於結束,她整個人幾乎散架。
反觀牧誌飛和牧晚秋,兩人倒像是絲毫不受影響,神色一派自然。
牧誌飛的眼角甚至還隱隱有些泛紅,竟像是深有觸動一般。
牧嫣然見此,心中頓時湧起一股強烈的惱恨,更深深地為自己姨娘感到嫉恨與不值。
那白氏都已經死了那麼多年了,難道父親還在惦記她?
這麼多年,父親一直沒有續弦,原本她以為父親是為了姨娘,是要把姨娘扶正。
但一年年過去,姨娘還是姨娘,自己依舊是庶女。
就算平日裏父親看起來對她們母女很是偏寵,對牧晚秋總是橫眉冷對,詞嚴厲色。
可是,若真的把她們母女放在心尖上,為何不把姨娘扶正?本朝也並非沒有這樣的先例啊!
給她們身份和體麵,才是真正的疼寵啊!
牧嫣然越想越恨,麵容更是一陣陣扭曲。
父親既然這麼對白氏念念不忘,那就把白氏有關的一切都毀掉!
尤其是牧晚秋。
若他與白氏的女兒成為一個名聲盡毀,臭名昭著的人,看他還會不會多看她一眼!
用過了齋飯之後,夜幕降臨,便到了點長明燈的時候。
長明燈要守到子時,以往牧嫣然都很耐得住性子做戲。
但今夜,她卻頗有些坐立難安。
因為迫不及待想要讓牧晚秋倒黴,迫不及待想要看到她身敗名裂!
終於過了子時,他們便各自回了廂房。
牧嫣然一時有些坐立難安,又有些激動興奮,久久都沒能平靜下來。
她不放心地問丫鬟碧青,“都安排妥當了嗎?”
碧青篤定地點頭,“都安排妥當了,隻等雲珍那邊的消息。就算雲珍沒辦成,奴婢這兒也還有後招。”
牧嫣然臉上露出了一抹陰鷙的笑,“好!我就等著看好戲好了!”
進了廂房,牧晚秋就看到桌麵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蓮子羹。
雲珍笑盈盈地道:“奴婢瞧姑娘晚上也沒用多少飯食,方才守了這麼久,定是餓了。
這是奴婢借著這裏的廚房為姑娘煮的,姑娘快吃了墊一墊。”
牧晚秋看了她一眼,似是十分欣慰,“還是你貼心。”
雲珍笑得更加真切了幾分,目光殷切地落在那碗蓮子羹上,“姑娘快趁熱吃吧。”
牧晚秋施施然地端起那碗蓮子羹,舀了一勺,送到嘴邊。
正要嘗上一口,她的動作就頓住了。
掀起眼皮朝雲珍看來,“爹和妹妹那邊,你可都送去了?”
“奴婢都一並送去了的。”
牧晚秋點頭,很是滿意。
她又舀起一勺,送到嘴邊嘗了一口,“嗯,還不錯。”
雲珍見她吃了,頓時放下心來。
牧晚秋又道:“你去給我打盆水來吧。”
雲珍應了一聲,腳步歡快地去了。
雲珍一走,牧晚秋就把嘴裏的東西吐了回去,眼神一片冰冷。
待雲珍回來,就看到牧晚秋碗裏的蓮子羹已經吃了一大半,她眼中閃過一抹陰毒的笑意。
牧晚秋沒有再吃,轉而洗漱了一番,便熄燈上了床。
寺廟的廂房窄小,屋中隻有一張床榻,並沒有供丫鬟休息的小榻。
是以,雲珍歇在隔壁。
待雲珍關上了房門,牧晚秋便倏而睜開了眼睛,眸中一片清明。
一道黑影在夜色中飛過,轉瞬消失,很快,就出現在了另外一間廂房中。
黑影低聲道:“殿下,牧大小姐被她的丫鬟下了藥,今夜怕是會出事,屬下要施以援手嗎?”
屋中燭火微微跳動,映照在年輕男人琉璃色的眸中,明明滅滅,晦暗不明。
男人緩緩勾起一抹唇角,吐出兩個字,“不用。”
不需要。
那麼一個暗隱鋒芒的小姑娘,可不像表麵上那麼無害。
且瞧著吧,且有一場好戲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