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半夏覺得不妥,後知後覺想上前幫虞非晚分擔,在她的指尖碰到少年之前,他鬆開手站穩身子,囁嚅著說:“謝......謝謝!”
聲音低沉黯啞,莫名很好聽。
虞非晚隻覺得耳朵一陣酥麻。
她努力甩掉腦子裏稀奇古怪的念頭,正色道:“剛才那人是安陽伯的兒子趙霖,他今天吃了虧必不會善罷甘休,隻怕還要找你的麻煩。我能救你一次卻救不了你第二次,往後小心一些。”
說著,她遞給少年一個沉甸甸的錢袋:“這裏有一些銀子,你先去治好傷,要是想過安生日子就趕緊離開京都吧。”
少年推辭不過,抓緊錢袋,紅了眼眶,再次道謝。
還有正事要忙,虞非晚交代一番後就打算離開。
馬車走出不遠,她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
那少年的腿上似乎也有傷,一瘸一拐走不穩,不慎撞翻了旁邊賣菜的攤子,被人一通臭罵。他畏畏縮縮的任人辱罵,不敢看人一眼。
虞非晚皺眉。
已經走遠的馬車又折返回來。
虞非晚撩開車簾,從小窗看向少年,有些氣悶的說:“算了,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他身上臟汙,怕弄臟馬車,隻肯坐在轅座上,虞非晚也不強求。
半夏看著閉目養神的虞非晚,神色複雜:“姑娘......”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沒能說出口的話被堵在喉間,半夏歎息一聲,滿眼無奈。
少年住在苦水巷。
聽名字就知道不是個好地方。
這是京都最偏遠的地方,周圍一片住的都是生活在京都最底層的人,三教九流做什麼的都有。
路邊的人一個個蓬頭垢麵,眼神一片死寂。
看到華麗的馬車緩緩從麵前駛過,紛紛眼冒金光,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但當他們看清轅座上坐的少年是誰後,又一個個縮回脖子,將打劫的念頭壓了下去。
馬車裏的人不知道自己無形之中躲過了一場禍事。
少年的家在巷子最裏麵。
這是一座狹窄破舊的院子,一磚一瓦都能看得出有些曆史了,搖搖欲墜的,仿佛來一陣強風就能將其吹倒。
虞非晚並未久留,把人安置好就走了。
少年眼巴巴的看著她離開。
直到她的身影從視線中消失後,少年吐出一口氣,從床上下來,旁若無人的走到桌邊給自己倒了一杯涼水。
行動自如的樣子,哪裏還像個瘸子。
一道黑影從房頂上飛下來,形同鬼魅的男人半跪在他跟前:“主上!趙霖這會兒去永安伯府了,需要屬下去殺了他嗎?”
少年不耐煩的‘嘖’了一聲:“誰允許你們多管閑事的?”
說話間,他抓著自己的左臂麵無表情的把脫臼的骨頭接了回去,隨口問:“讓你們盯的人怎麼樣了?”
暗衛靜默一瞬,小心翼翼的說:“日前,晉王在幽州遇刺,不慎傷了腿,情況不是很好,這會兒正在回京都的路上。”
少年嗤笑:“哪裏來的半吊子刺客?怎麼沒有直接殺了他?”
他嘴角上揚,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繼續盯緊他。”
“那剛才那個虞家姑娘......需要我們盯著嗎?畢竟是虞家的人,萬一......”
少年眸色一淩,掃了他一眼:“不該你們過問的事情,就別瞎操心!”
暗衛的背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惶恐的垂下頭,後麵的話再也說不下去。
院外傳來一陣敲門聲,在對方推門進來前,暗衛已經悄無聲息的從房頂離開。
來人是虞非晚請來的大夫。
少年乖巧的讓他給自己檢查。
大夫看著少年活動自如的左臂,納罕道:“咦?那個姑娘不是說你的手臂斷了,讓我來幫你接上嗎?”
沒想到虞非晚安排的這麼周全,少年麵無表情的睜眼說瞎話:“剛才勞煩隔壁的大叔來幫我接上了。”
老大夫點點頭。
這些下九流聚居的地方,大多是窮人,受了傷也沒錢找大夫,久而久之就有人久病成醫,摸索出一套簡單的治病方法,所以他並未懷疑。
又給少年的腿檢查了一遍,發現他的腿上也沒有受傷的痕跡,抬頭想要追問,卻撞上少年陰毒的目光,他心下一緊,莫名膽寒。
“要是那位姑娘問起,還望大夫告訴她,我腿上的是陳年舊傷,一時半會兒好不了,希望她不要擔心。”
他展顏輕笑,但在老大夫眼裏,卻覺得背後仿佛盤踞了一條毒蛇,隻要自己敢說錯半個字,就會被他一口咬斷脖子。
老大夫咽了口唾沫,戰戰兢兢的說:“您......您放心,我一定不會多嘴的。”
“那就有勞了!等我腿傷好了,一定到回春堂當麵道謝。”
言外之意,我知道你是誰家的大夫,要是敢糊弄我,一定上門來要你好看。
老大夫打了個哆嗦,忙不迭的點頭。
來之前,老大夫已經收了虞非晚不菲的診金。他本來帶了幾包名貴的藥材,但現在看少年健健康康的模樣,他決定把藥材全部帶回去。
至於那些診金,就當做是自己受到驚嚇後的補償費。
虞非晚對此一無所知。
回去的路上,途經晉王府。
王府恢弘氣派,一磚一瓦皆造價不菲。
虞非晚心念一動,突然問旁邊的半夏:“你聽說過江厭嗎?”
“江厭?那是誰?”半夏滿眼茫然。
虞非晚一愣,隨即想起來,江厭雖然是晉王的兒子,但他從出生起就極其不受待見,雖然養在府上,但晉王從來沒有對外認過這個兒子。
所以外人都不知道他還有這麼一個兒子。
一直到平康七年末,晉王才昭告天下,承認了江厭的身份。
前世江厭嶄露頭角的時候,她已經嫁給謝景雲,鮮少出門了,所以一次也沒有見過這位鼎鼎大名心狠手辣的攝政王。
但此刻一想到江厭向謝景雲索要自己,而謝景雲為了前途竟然還答應了,她便滿腹怒火,恨不得現在就殺了這兩人,永絕後患。
日後,江厭為了奪權,不知有多少冤魂慘死於他手上,要是自己能提前殺了他,興許還是為民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