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從不覺得,高處不勝寒是何種滋味。
直到確診癌症晚期,隻剩一個月的生命。
秘書在看到我的病例單時,稍稍驚訝。
[總裁,您這是……快些去治療吧。]
他的聲音裏透著哽咽。
而我毫無感覺,隻是看著辦公桌上,堆成小山的文件皺了下眉。
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無奈笑了。
[行了知道了,出去吧。]
秘書欲言又止,三步一回頭。
我又冷聲補充了句,[若還想繼續幹,這件事就給我保密處理。]
秘書連忙承諾,絕對不讓第三個人知道。
包括我的父母,以及祖奶奶。
他們那麼在乎聞氏,若是知道了,定然會在短期內榨幹我的全部價值。
舉行發布會,昭告外界。
表麵體貼照顧,實則隻是為了吃最後一波人血饅頭。
我甚至都能想像到熱搜詞條。
京圈富少命不久矣,家人不計前嫌,貼心照顧。
暗地,迅速擇選更容易掌控的下一任CEO。
真正到我死的那一天,他們隻會在流淚的麵孔下偷偷竊喜。
聞氏的CEO終於可以換人了。
終於不用忍辱負重,不用對小三生的兒子和和氣氣。
一個月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
秘書總是建議我,出去走走,看看世界,換換心情。
他認為,我很喪,是在自暴自棄。
可我真的沒有,還有一種莫名的,由心而外的輕鬆。
我站在落地窗前,俯瞰下麵的車水馬龍。
這是生命的最後一天。
明天還能不能再睜開眼,醫生說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
秘書相當執著,[總裁,去跟其它公子哥玩玩吧,或許開心了就能迎來奇跡呢?]
我想到公子哥愛玩的那一串流程。
[嘖,low。]
轉身拿起墨鏡戴上,路過秘書時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擠出一抹不太滲人的微笑。
[走了,準時下班的第一天。]
再見。
我這勞累又匆忙的一生。
還有那一個小小的聞氏罷了,在我眼裏,不過一個垃圾。
從馬路穿過人群,好似還存在於這個世界。
慢慢走著,漫無目的。
一路,欣賞了不少情侶,朋友,又或是,三五結群的家人。
我走到了晚上,走到了最沒有人煙的地方。
公園,周圍的林間小道。
走著走著,有一鳥兒落到肩頭。
我抬手將它驅走,又覺得稀奇。
所有人一直都在懼怕於我,這膽小之物竟能有這樣的行為。
摘掉墨鏡掛到領口,雙手放在衣服口袋裏。
環視了一圈,發現那鳥兒在遠處路燈下,與我遙遙相望。
一明一暗,它仿佛象征著我得不到的東西,全在光明之下。
我定在原地看著,一時出了神。
遠嗎?也不遠,可卻再也觸之不得。
伸出的手,上麵落滿了血,還有,雪花。
雪花?
我捂著汩汩流血的鼻子,抬頭向天空看去。
同時整個人向後倒去,直直落到地上已經感受不到疼痛。
意識消散前一秒,手垂落。
我等到了夏天飄雪,卻等不到奇跡。
不過又很正常,我的生命,從頭到尾,一覽而過,從未有過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