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般陣勢,李君言也頗為無奈,扭頭看向李玄武。
原本此時,公孫皇後方才蘇醒,正是要靜養的時候,一群太醫在此鬧事,他這個當皇帝的,不說大怒,出手阻止也是應當的。
但李玄武隻是靜靜摟著公孫皇後,看向眾人,二人眼中似還帶著些若有若無的笑意。
見他不管,李君言也隻好苦笑一聲,想將幾人扶起。
“蔡太醫,不如此後再說?”
“不可!今日當著陛下與娘娘的麵!若是李神醫不肯答應,老朽也算是不要了這張老臉,絕不肯起!”
“請李神醫成全!”
“請李神醫成全!”
身後太醫又是齊聲喊道。
讓李君言越發頭疼。
這些個老頭子怎的就賴上自己了?
“罷了罷了。”
到底還是公孫皇後輕聲咳嗽一句:“今日本宮身體不舒服,你們找到良師是好事,但且先再敘,這般強求可不是拜師之道。”
皇後開口,一眾太醫也隻好起身,退到後頭。
公孫皇後對著李君言伸了伸手:“李神醫,你且過來近些。”
李君言聞言,上前兩步走到皇後身前,躬身:“娘娘。”
“真像啊。”
公孫皇後輕聲說道。
眼前的李君言幾乎是與年少的李玄武一個模子裏刻出來。
雙眸點染浮水,臉頰清潤,儒雅肅殺皆不違和。
“娘娘說什麼?”
李君言到底是累了,一時沒聽清她的話,問道。
但公孫皇後沒有回答,隻是下意識收回想要撫摸李君言臉頰的手,將他的手掌牽起。
“你如今多大歲數?”
“稟娘娘,如今正巧二十。”
“吃了不少的苦吧?”
“草民前些年有父親庇佑,倒也順遂,自是不曾吃過什麼苦。”
他苦笑回答。
公孫皇後的話讓他有些莫名其妙,怎的就開始問起這些家長裏短來?
“那就好......那就好。”
公孫皇後摩挲他手中初繭。
這是李萬金亡故之後,他日日操勞留下。
“李神醫......你年紀與我兒相仿,對本宮也有恩德,本宮看見你便欣喜,不如本宮托個大,叫你一聲言兒可好?”
公孫皇後的聲音漸漸顫抖。
李君言一驚,似乎察覺到身後李都黎的方向,有一道冰冷攝人的目光傳來。
“自然是娘娘決定......不過草民出身卑微,隻怕擔不起啊......”
李君言的聲音有些發抖。
完犢子......這個劇情走下去,莫不是要當場收自己當個幹兒子?
一想到身後還有個虎視眈眈的李都黎。
給太子憑空添出來一個仇敵,皇後娘娘你這是在把我火坑裏推啊!
但公孫皇後絲毫沒有覺察他的心中所想,隻是問道。
“你這一身醫術,便是太醫院都去之遠矣。”
“本宮聽陛下說過,你在皇城擺了個治病的攤子,這般實在有些浪費了,不如幹脆搬進宮來,也好給本宮日日看診,你說如何?”
這話一出口,頓時便讓眾人大驚失色。
後宮重地,尋常之時,便是他們這些大臣貿然進來,可都是死罪一條!
能在後宮隨意行走的男性,除了幾位嬪妃各自子嗣,就隻有皇帝一人!
剩下的隻有太監算半個。
那李君言何許人也?一個赤腳醫生!年紀又小!這要是傳出去,皇後必定背上一個淫霍後宮的名聲!
何必至此啊!
但眼看李玄武,竟是對這個提議也沒有半分拒絕的模樣,隻是靜靜看著李君言,似乎也在期待他同意一般。
眾人的世界觀仿佛在此時崩塌。
唯有公孫有疑三人皮笑肉不笑。
這倆人打的什麼主意,別人不清楚,他們仨還不清楚?
暫且無法公開李君言的身份,便想個別的辦法,將其留在身邊罷了!
但很可惜,被蒙在鼓裏的人,除了李君言,還有李都黎。
隻見李都黎雖然掩飾的很好,但捏得發白的指節還是暴露了他的內心所想。
使了個眼神,一名看上去不過三十來歲的太醫會意,上前說道。
“陛下,娘娘,臣認為此事不妥!”
“萬太醫有何高見?”
還沒等李君言回答,此人便跳出來攪局,李玄武不滿道。
但此時,那姓萬的太醫也是刀尖上的螞蚱,再無退路,隻得硬著頭皮說道。
“臣以為,李大夫確實有些醫術,但畢竟年紀尚幼,醫術隻怕不會如此精通。”
“看娘娘剛才模樣,顯然中毒頗深,便是太醫院也沒有法子,他一個市井之徒,既無名師,又無半生浸淫,如何能解?”
“答案唯有一個!臣知道有些邪性方子,可將將死之人強硬拉回,但此舉不過是耗費陽壽,回光返照罷了!重者不出一月功夫,便會暴斃,再無治療辦法!”
“陛下,娘娘,若李大夫當真如此,豈不是在飲鴆止渴?!”
萬太醫冷聲看向李君言:“臣請徹查太醫院之中所剩藥渣!”
“放肆!”
話音落下,便看見李玄武拍案起身!
“萬恒亮!不說別的,單單是你咒言皇後將死,朕便能治你一個死罪!”
李玄武怒斥道。
“若你有本事,可親自來救治娘娘試試!而不是在這裏與朕放毫無意義的馬後炮!當著朕的麵誣陷李神醫?你當真有能耐!”
李玄武如此暴怒,自然不隻是因為萬恒亮的話。
在得知李君言的身份之後,他便是安排手下之人,調查各位皇子與朝臣之間的關係。
清楚曉得,這萬恒亮,就是老二麾下之人!
萬恒亮哪想過李玄武會發如此大的脾氣?
當即便是噗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李君言看了他一眼,先前太醫院眾人拜師,獨獨此人不在其中。
他原本也不想留在宮中,但醫術被人如此侮辱,是絕不能忍的!
若他今日忍了,此事傳到宮外,他日後如何行醫賺錢?他家底還要不要贖回來了?
斷人財路,如殺他父母!
叔能忍,嬸都不能忍!
於是開口說道:“陛下且息怒。”
隨後走到那萬恒亮麵前說道:“既然萬太醫懷疑,草民也當解釋個清楚,好消解他人質疑。”
“方才煎藥,眾位太醫皆在邊上看著,每一步驟都了如指掌,每株藥材也看得清楚。”
“萬太醫是能進太醫院之人,理當知曉,回光返照之藥,所需藥材皆是剛陽大補之物,甚至以毒攻毒,強行回魂,但草民先前所用,哪一株如此?”
“你既讀遍醫書,可說說那些湯藥之中哪些藥材相克?哪些藥材有傷鳳體?若你不記得,藥渣仍在,可往太醫院查看。但凡萬太醫今日有一字讓草民心服口服,這死罪,草民便就領了!”
不怒自威!
雖然不過是市井之人,但明眼人皆能看出李君言身上的霸氣。
頓時心中硌騰一聲。
萬恒亮心中悔意叢生,今日本就不該做這個出頭鳥!
李君言煎藥時,他就在邊上看得清楚,便是連步驟與為何用這些藥材都沒想明白,更別說從中挑刺!
但李都黎眼神威逼之下,他也唯有來吃這個必輸的敗仗。
“可是無話了”
李玄武冷哼一聲:“既敢汙蔑他人,便得有些覺悟!來人,拖下去,重杖八十!”
“是!”
門外侍衛聞言,在萬恒亮慘白臉色中將之拖了出去。
哀淒哭號回蕩不休。
李都黎也吃了個啞巴虧,看著李君言的眼神之中滿是惱怒。
但就是想不明白,他不過一個百姓的賤子!就算是治了皇後病症,也不過給些賞賜算了。
如何要對這般卑賤之人如此好!
但李玄武也沒理他,起身走到李君言身前,淡笑道。
“先前朕說過,若有人能治好皇後,可賞金萬兩,封鄉侯。除此之外,朕允你一個要求,隻要不過分,皆可滿足,你且說說。”
“陛下,草民謝主隆恩,但草民來為娘娘治病,隻是出於報恩,並不求這些身外之物。請陛下收回成命。”
但出乎意料的,在所有人羨慕的目光之中,李君言拒絕道。
“為何要拒絕?這是你應得的。上一次你便未曾收下,這一次若還是拒絕,外人要如何看朕?”
李玄武皺起眉頭。
他曉得李君言的話裏,是說當日皇後保他性命一事。
但一碼歸一碼,帝王出言,再無回轉。
況且,這也算是他給李君言二十年流落的,一些小小補償。
“草民當真不要。本為報恩而來,若是受了這錢,反倒動了草民道心,此後與利益糾葛,如何能為娘娘安心治病?”
說著抬起頭。
“不過草民確實有一個請求,希望陛下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