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已經三年沒去上班了，美其名曰自由職業者，其實就是吃了上頓沒下頓。

最近我開始嘗試做直播，但一直沒有什麼流量。

中元節到了，我靈機一動，就來一個午夜直播！

本想著裝神弄鬼，沒成想居然給我整到真的了。

1

今天就是七月半。

夜黑風高，天上月亮被厚厚的雲層遮擋得嚴嚴實實，正是撞鬼的好時機。

大概是因為我取了一個炸裂的房名蹭了中元節的熱度，很快有不少人點了進來。

「黑洞洞的啥也沒有，鬼在哪裏？」

「主播不會就是在這荒郊野外晃悠一晚吧？沒勁。」

「主播你聽我說，你最好早點回去，中元節晚上很邪門的，我小時候就見到過不幹淨的東西！」

「樓上見過什麼？細嗦！」

「放個耳朵。」

「寶子們，沉浸式直播開始了，喜歡本場直播的記得點個讚讚哦。」我嘴唇貼近手機，壓低音量。

這是一棟年份起碼有二十年的爛尾樓，周圍也荒無人煙，我推開生鏽的大門走了進去。

不遠處光禿禿的綠化帶旁邊居然有個人在燒紙錢，從背影看是個老婆婆。

「奇怪，這裏怎麼會有人燒紙錢。」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觀眾們也炸開了。

「可能是怕汙染城市環境吧，她真的，我哭死。」

「我們那江邊就有不少人燒紙錢，都是溺水死的，破樓下麵燒紙錢，估計是跳樓死的。」

「我看有點陰森，好怕她突然轉頭啊啊啊啊啊。」

我一邊盯著彈幕一邊看著老婆婆的背影，誰料她真的突然轉頭了，一張臉在火光映襯下皺紋溝壑更深，看著陰森可怖。

我定定神，笑著跟她打招呼：「婆婆，這麼晚了還在外麵啊。」

她眼窩深陷的眼睛直直看了我幾秒鐘才開口：「我得給我女兒多寄點錢啊，不然她在下麵可怎麼過。」

我幹巴巴地嗬嗬一笑，剛準備說些外麵危險早點回家的客套話。

她突然臉色驟變，一聲尖叫：「啊！你踩到她了！」

2

「我曹？」

「她女兒是個蟑螂？」

「一驚一乍的嚇死我了！我媽以為一屁股坐到了尖叫雞！」

我也被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

「你踩到她的錢了！」我這才發現腳底板沾了些許紙灰。

這死老太婆說話也不一口氣說完！

「那我要賠錢嗎，支付寶還是微信？」這年頭莫非還有拿紙錢訛人的。

老婆婆陰惻惻地看著我，突然笑了：「我是沒事，我怕我女兒晚上去找你要錢，你知道的，紙幣少一個角都花不出去。」

「媽的有點被嚇到了！」

「這老太婆擱這講鬼故事呢。」

「我怎麼覺得有點好笑哈哈哈哈，天地銀行還挺正規的！」

我意識到這是製造節目效果的好時機，於是接著問她：「恕我冒昧，可不可以問下您女兒是怎麼去世的呀，我看您還挺年輕的。」

我當然知道她不年輕了，彈幕裏也馬上開始嘲笑我的虛偽。

「笑看主播睜眼說瞎話。」

「主播你良心不會痛嗎？」

「我賭1毛錢，是跳樓寄的。」

她的紙錢也燒完了，直起身幽幽地看向身後的樓房：「三十年前，她才16歲，跟同學一起放學到這裏玩兒，就再也沒有回來。」

「那也可能是失蹤了呀。」怎麼就燒起紙錢了呢？

「我經常做夢，夢見她說好冷，一個人好冷，身上的皮肉都爛完了掉光了......」

「姑娘，你是要進這棟樓嗎？如果見到我女兒，記得告訴我......」說罷，她就邁著蹣跚的步伐走遠了。

彈幕一下就炸開了。

「老太婆很會講鬼故事，建議上知乎開個專欄。」

「這下真變成找鬼了！期待住了！」

「這真不是主播安排的嗎？感覺像台詞啊？」

「會演多演，愛看。」

地上的紙錢餘燼隨著夜風一吹，剩下的那點兒火光也熄滅了。

這裏是郊外，遠方的路燈都是朦朦朧朧，所有的光源都隻剩下我手上的手機和一個手電筒。

不知為何，突然有點冷。

我邁步走進了樓洞。

3

一樓是個停車場，除了幾根水泥柱什麼也沒有。我徑直上了二樓。

這棟建築所有的門窗都沒有安裝，樓梯也沒有護欄，我小心翼翼貼著牆往上走。

空氣裏全是粉塵，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

一個一個房間走過去，大多都是空蕩蕩的，有些房間擺放著當年修築時留下的工具。

「沒意思啊主播！說好的鬼姐姐呢！」

「我知道了你就是來騙流量的，你這棟樓逛完了也就這樣了吧，散了散了。」

「為什麼我覺得好嚇人啊，你們仔細聽主播的腳步聲，我怎麼感覺不止她一個人的腳步聲啊！好害怕！」

「幻聽了吧傻孩子。」

「我曹，你一說是有點子來感覺了！」

第二層已經逛完了，我把手電筒抬起來對著三樓照了一下，準備拾級而上。

就在這時，一張臉突然從頭頂的樓梯拐角處冒出來，是一張蒼白的女孩子的臉。

4

「你們剛剛看見什麼沒有？」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是我眼睛花了吧？」

「真的有鬼啊！我第一次看見鬼！還有點小興奮呢！」

「主播快跑！」

「瞧瞧你們這點出息，分明又是演員，這樣的劇本我看多了。」

這張臉隻是冒了下頭，朝我看了一眼馬上就縮了回去。

我故作驚嚇地拍了拍胸脯，喘了兩口粗氣，才哆嗦著繼續上樓。

沒錯，這是我的朋友，小容。

我昨天就跟她商量好了，給她三百塊的出場費，當一晚的女鬼演員，下班之餘還能賺點外快，她開心得要命。

在直播開始前一個小時她就溜進了樓裏，說是要做一個完美的妝造。

剛剛隻是匆匆一瞥，好家夥畫得還挺到位，那張臉不知道擦了多少層牆灰，才能這麼寡白。

「不是吧不是吧，主播還要往上走？待會跑不掉了咋整！」

「你讓她演吧，看你們這麼配合的樣子我真的想笑。」

「那臉真的有點滲人，不像人類的臉啊，媽媽！我要媽媽！」

「特效懂不懂？化妝邪術懂不懂？」

彈幕越來越密集，直播間人數已經超過了十萬，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第三層的構造跟第二層差不多，總共6戶，我挨個走到最後一戶，進到裏麵發現小容正蹲在一麵破鏡子跟前。

不是，這不是我劇本裏的劇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