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吃絕戶

“二丫快走，去晚了可搶不上了！”

鄰居小花急匆匆地跑來，拉上我的手，便往村頭的劉嬸嬸家跑去。

見她如此心急，我好奇的問。

“小花，出什麼事兒啦？”

“跑這麼急幹啥，小心摔跟頭。”

“哎呀，吃絕戶呀，你奶奶沒跟你說過嘛？”

吃絕戶？

我想起來，奶奶在世前，倒是跟我提過幾句。

說是老一輩，家家都窮得揭不開鍋。

為了填飽肚子，當時的村裏，有個不成文的規矩，叫‘吃絕戶’。

一家子裏，若是沒個一兒半女的，男主人去世後。

村裏的親戚鄰居，都會趕來幫忙處理喪事。

可這忙，不是白幫的。

麵上是來料理後事。

實際上，他們都是來搶東西的。

之所以十分殷勤，那是惦記上了主家的財產。

“劉嬸嬸的丈夫去世了？”我問小花。

“對呀，今天人沒了。”

小花臉上絲毫沒有傷心，反倒眼中放光，很是興奮。

“我娘早早提醒我啦，說是劉嬸嬸的丈夫活不過三天，讓我盯緊點她家，好去吃絕戶去。”

說話間，我倆已經來到劉嬸嬸家門前。

此時的門前，已經聚集了不少村民，各各如同小花，眼神裏盡是貪婪。

我不想湊過去。

劉嬸嬸一家人都很好，她丈夫喜子叔，更是個老實本分的好人。

隻可惜，兩人一直不曾有孩子。

“小花，你自己過去吧，我想回家了。”

我掙脫她的手，想要離開。

“二丫，你別走啊。”

“待會兒有好吃的，說不定還能撿到好東西咧。”

“算....”

我話沒說完，屋內忽然響起一陣陣，女人撕心裂肺的哭聲。

“開始了！”小花激動地喊道。

“走吧，走吧。”

不等我拒絕，小花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直接帶我往人群裏擠去。

“誒誒誒，小屁孩擠什麼啊。”

“兩個小娃娃比我們還心急呢，哈哈哈哈。”

“別急別急，一會兒我們肯定給你倆留口湯啊，嘿嘿。”

小院中央。

喜子叔的屍體被放在地上，上麵蓋了一張白布。

劉嬸嬸跪倒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喜子啊，你怎麼走得那麼早啊！”

“你怎麼舍得留下我一人啊！”

“喜子啊！”

“喜子....”

我打小見不得這樣的場景，這會兒隻覺得眼睛往外冒汗。

我偏過頭去。

正好瞧見人群裏，二流子對村長擠眉弄眼。

二流子是我們村裏，出了名的壞心眼，別看他瘦的跟竹竿似得，身上的心眼子可不少。

“劉大妹子，人死不能複生，別哭了啊。”

村長假惺惺地扶起地上的劉嬸嬸。

二流子也走了上來，假模假樣的安慰道。

“嬸子啊，喜子叔走了是福氣，說不定下輩子投個好胎，去個好人家，一輩子不愁吃喝呢。”

“別哭了，咱們進行下一步吧。”

“鄉親們都等你發話呢，這都餓了。”

劉嬸嬸抹了抹眼淚，轉身對著鄉親們鞠了一躬。

“謝謝大家，謝謝大家。”

“你們要什麼，就自己拿吧。”

劉嬸嬸說完，人跟老了十幾歲似得，沒了精氣神。

我想上前安慰劉嬸嬸，卻被小花一把捉住。

“二丫走呀，我們也去翻翻。”

劉嬸嬸一發話，此刻的村民，跟日本鬼子進城沒什麼分別。

一窩蜂的闖進了劉嬸嬸的家中，翻箱倒櫃，恨不得掘地三尺，把價錢的東西全部都帶走。

我實在於心不忍，甩開了小花的手。

“劉嬸嬸...”

我喊了一聲劉嬸嬸，走過去，輕輕地抱住了她。

此時的劉嬸嬸早已泣不成聲。

我像奶奶安慰我一樣，輕輕地拍打著劉嬸嬸的後背，希望她能別那麼傷心。

這時，二流子突然高喊了一聲。

“呦，喜子叔還有這寶貝呢！”

隻見二流子突然掀開喜子叔的白布，上手便要解了他脖子上帶的掛墜。

劉嬸嬸見狀驚慌失色，趕忙上前攔住二流子。

語氣懇求的說：“二流子，給嬸子把它留下吧，它不值錢，是你喜子叔一個念想。”

“求求你，把他留下吧。”

“嬸子給你磕頭了！”

說著，劉嬸嬸直接跪在地上，磕了起來。

我見狀想要上前，還沒過去，被身後來的大人差點撞到。

“呦嗬，還有私藏啊？”

“不是嬸子，我們盡心盡力的幫你辦後事，你就這麼對大家？”

“幸虧二流子發現了，不然我們都被你忽悠了！”

劉嬸嬸慌張地抬頭。

“不是的不是的！”

“掛墜是喜子他爹臨走前給他的，不值錢的玩意兒，喜子戴著留個念想罷了，真的，沒騙大家。”

二流子眼睛眯成一條縫，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嬸子，這東西可不是你說不值錢，就不值錢的。”

“值不值錢，還得讓鄉親們評一評。”

周圍的村民立馬圍了上來。

劉嬸嬸怕是已經知道結局，但她仍是不死心。

她用身體護住喜子叔的屍體，轉頭乞求眾人。

“各位相親們行行好，行行好吧，這個掛墜它真的不值錢！”

“真的不值什麼錢啊！”

“給喜子留下吧....”

“事後，事後我一定好好感謝大家，求求你們了！”

劉嬸嬸拚命地磕頭，磕到頭上鮮血直流，也沒有人拉住她。

眾人臉上盡是冷漠。

比起劉嬸嬸的安危，他們更加關心這個掛墜能換多少錢。

“嬸子，您別這樣啊，我隻是摘下來瞧瞧。”

“實在不值錢，我再給喜子叔掛上去。”

二流子笑得得意，他眼神再次示意村長。

“咳咳，劉大妹子啊。”

“這喜子已經去陰曹地府報道了，這東西他帶不下去，倒不如讓鄉親們掌掌眼，你說呢？”

村長皮笑肉不笑地說完，直接大手一揮，示意眾人可以幫二流子把掛墜搶下來。

劉嬸嬸死命的搖頭，但卻沒換得一絲憐憫。

這幫吃血饅頭的家夥，早就按耐不住了。

見村長點頭同意，一幫人立馬湧了上去。

劉嬸嬸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哪能抵擋住這麼多人的搶奪。

最終，喜子叔的掛墜，還是被二流子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