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母和柳婉婷嬉笑言談了片刻,繼而抬頭向前方看來。
看見我之後,愣了一下,然後接著笑著看了一眼白勝平,又對我輕聲招呼道:“小琳兒來了?”
“誒呦一年不見,長這麼秀氣了,白白淨淨的,就是有一點內向?”
“來阿姨這邊,讓阿姨好好看看!”
白母招手道。
此刻白母身邊,柳婉婷微笑著看向我,但是笑容假得很明顯。
“誒,婷婷啊,你幫琳兒去搬個椅子來,阿姨真是好久沒見到琳兒了,想看看琳兒到底有什麼變化沒有。”
白母對一旁的柳婉婷開口道。
“好,好的。”
柳婉婷笑容僵硬地起身,意味深長地瞅了我一眼,但還是照做了。
我坐在白母身邊,白母將我的手抓起來,放在桌上,然後另一隻手輕撫我的手背,笑著對我說道:“小琳兒,皮膚挺粗糙的,這一年來,過得不好嗎?”
“啊,嗯......沒有。”我壓著嗓子說道。
喉嚨裏麵感覺有什麼東西憋得慌。
那些不想回憶的畫麵再次湧上心頭來。
被掌摑,往嘴裏麵塞蟑螂,臭襪子,被人用電熨鬥燙,被揪頭發。
被24小時嬉笑,霸淩,被食物裏麵倒洗腳水,被裝進行李箱在樓道中拖行......
還有被人直接從浴室光著揪出來,扔到雪地上......
我回想著這一切,有一些不明白人生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惡人。
她們的痛苦,並不源於我,但是卻要將仇恨,化作冷熱暴力,施加在我身上。
或許是因為我命中有原罪?
我這輩子就要經受這些苦難?
“真的嗎?琳兒感覺你沒有之前那麼靈氣了。”
白母笑著拍了拍我的手背說道。
一旁,柳婉婷看了一眼我的脖子,忽然伸手指了指對我道。
“誒,琳姐姐,你脖子上的紅痕是什麼,不會是吻痕吧?”
她有一些調笑意味地發問道。
在她手觸摸到我脖子的一瞬間,我感覺整個人被電擊了一般,整個人從椅子上栽倒了下去。
“你,你們......放過我,放過我,我錯了......”
我囁嚅著,兩眼無神,身子上下抽.動把在場人都嚇到了。
白母花容失色,看了一眼白勝平,又伸手托著我腋下和後背,將我緩緩扶坐起來。
“琳兒,你這是咋了?”
我感覺心臟跳動到了200,眼前的一切都恍惚縹緲,但是白母聲音入耳,我心緒還是逐漸平靜了下來。
對了!
這裏不在女校裏。
我心裏不斷有聲音提醒道。
讓我振作一些。
不在女校,這意味著,那女校裏的惡魔,眼下不能再傷害我。
但是剛剛柳婉婷手指指向我脖子的時候,我感覺我脖子上的傷口似乎又要發作了。
這不是什麼吻痕。
是被人手掐的。
我宿舍的大姐大,習慣於用手將我頭夾在腋下,對我體罰,然後還用手指揪著我的脖子,和其他舍友訴說著我的惡行。
“憑什麼周琳的皮膚這麼嫩?老娘的這麼糙?”
有時候她一揪就是十多分鐘,把我脖子弄的一青一紫的。
但是之後大姐大被老師體罰了。
然後她學乖了。
用膠布沾在我脖子上,然後在我睡覺時候,貼上個把小時,再猛然撕開來。
美其名曰給我褪毛!
但我脖子上原本就並不怎麼長毛。
大姐大因為激素紊亂,身上體毛濃重。
......
這女校,就是個人吃人的小社會。
裏麵的一些人如我一般,背景不俗,但是有的是被後媽送進來了紈絝女兒,有的是得罪了人,被人送進來“改造”的,我也算是其中的一種。
當然,也有一類人,更慘,她們有心理疾病,但是家長卻認為她們隻是欠缺管教。
我看見有人選擇自殺的,但是被攔了下來,之後送.入精神病院,不知道這是幸運還是不幸。
“怎麼了,琳兒,有啥不方便說的嗎?”
“你眼睛怎麼還紅了?”
一旁白母開口問道。
說著轉頭看了一眼白勝平。
白勝平麵色平靜,眉頭微皺,但若無其事地攤了攤手。
看著我的神色有一些捉摸不透。
之後,我沒說什麼,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樣,起身,回到了座位上。
而白母則是急匆匆地招呼保姆來給我上菜。
從脆皮煎金槍魚,到佛跳牆,到大棒骨,花椒牛滑......
色香味俱全,味道撲鼻。
但是,我卻感覺菜肴的油光反光刺眼,感覺不真切。
這種東西很久沒吃過了。
而我現在看見,竟然隻覺得反胃。
在女校之中,我感覺味蕾快被泔水一般的食物馴化了。
曾經我熱愛的,都在教化中,變得厭惡。
白母耐心地幫我夾菜。
我隻能配合地將其吃下去,味同嚼蠟。
感覺這些菜扯著嗓子,要讓我窒息似的。
我吃幾口就嗆了幾口。
終於......
強塞和反胃衝突之下,菜到了喉管呼吸道,將我卡住。
我憋著氣,向著一旁的梳妝台跑去。
然後猛然咳嗽起來,似乎將肺管子都咳出來了!
“勝平,去看看,怎麼回事?”
我聽見遠處白母的話語聲。
幾番咳嗽後,漲紅的臉逐漸恢複,而麵前鏡子中,出現了白勝平的冷肅麵孔。
“你在演什麼?!”
他低聲道。
他的話語入耳,讓我不由自主地發抖起來。
我曾經很喜歡他的聲線,但是如今隻感覺滲人,惡心。
所以,他是真的厭倦了,連裝都不肯裝一下了嗎?
我記得他把我帶去女校的時候,他攥著我的手腕,如鐵箍箍著,和女校校長介紹著我的情況。
“這孩子,骨子裏就是欠!”
“欠教育。”
白勝平刻薄地笑著道
“她交給你們了,在她學會做人之前,我不想再見到她。”
說著將我手腕一甩,看著我被那幾個女保安給死死壓住,像是在欣賞著什麼絕世美景,甚至還控製不住地“嗬嗬”了兩聲,直到用手將嘴給掩住。
這一幕不知怎的,傳到了我宿舍那幾個惡魔耳中,之後......
她們會在任何時候,在我耳邊或近或遠處,學著“嗬嗬”兩聲。
有時候甚至於將我嚇得呆坐在那裏,心智全無。
這種笑聲是嘲諷,也是詛咒。
一聽見笑聲,我就感覺從上到下渾身發涼。
如今,白勝平沒有笑,但是聲音同樣讓我不寒而栗。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這時候,我聽見了身後另外一個妖媚聲音道:“愛咋,由著她去唄,白哥哥!”
說話的人是柳婉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