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霜走了。
正好留給我清淨。
讓我好好捋捋思路:原本我要死在兩軍陣前,沒死成;我死後,原本蠻族和大炎激戰後兩敗俱傷,但現在被夜戰奇襲敗走,也沒打成。
得,這劇情是一點都進行不下去了。
我得趕緊死,說不定還能把劇情拉回來。
窗外有動靜,是夜戰。
“黑羽精銳此戰損失312人,戰死79人,重傷186人。”
夜戰的聲音冰冷:“將軍牌撫恤發下去,戰死的給三倍,重傷的給兩倍。”
“可是......軍餉......”
“從我私庫撥”,話音將落,門被推開。
我趕忙閉眼裝睡。
夜戰沒坐矮凳,而是直接坐在床邊,拉過我的手攥住。
他的手很粗糲,是常年拉弓練槍摸出的繭子。
同時,也很熱。
我從來不知道他的手竟如此暖熱。
“安寧,你放心,你的傷......我會想辦法治好。”
我:別,大哥,咱真沒必要,我就走個劇情,其實傷不傷的不重要,你沒必要認真。
“安寧,我給你......”
夜戰的手快速抽走。
也對,柳如霜來了,他當然不能讓白月光誤會,惹她生氣。
“阿戰,你也來看安寧?”
“嗯。”
柳如霜坐在矮凳上,說:“我過來給她喂藥。”
夜戰從床上讓開,“嗯。”
柳如霜一直在吹勺子,卻不見她喂藥。
夜戰在一旁停了片刻,開口道:“如今蠻族退兵,我去跟太子商量守城布防。”
他一走,柳如霜將湯藥倒在一旁的花盆裏,喃喃道:“安寧,你可真命大......”
命大麼?
確實,我也這麼覺得。
可我也不想啊,按照流程,我已經該去下一本小說當女主了!
“不過......”,她繼續說:“知道你再也走不了路了,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
你高不高興關我屁事,你不過就是占個女主光環;大家一樣是走劇情的小說人物,你得瑟個什麼勁兒?
沒錯,我的腳筋那天被蠻族大汗挑了。
到現在還疼的要命。
該死沒死成,還讓我變成個殘廢。
這劇情,是高低不能要了。
我顫顫眼睫,悠悠道:“你都要嫁給我哥當太子妃了,還有什麼不滿足?”
柳如霜並不驚訝我醒著,反手看著自己的丹寇,笑了:“我呀,打小琴棋書畫,做什麼都被你壓一頭。我不信邪,就想著隻要你喜歡的,我都要搶來看看,到底有多好!”
“唔......”
我平淡的反應似乎惹惱了她,她用力扣住我的腳踝,“你的太子哥哥現在眼裏隻有我,你喜歡的鎮北王現在對你厭惡至極,我隻是想想,就痛快!”
我皺眉:這小說什麼設定?女主三觀這麼拉真的沒問題麼?
我扭頭,盯著柳如霜,問她:“看夠沒?看夠了就滾!”
柳如霜愣住。——顯然,她沒想到我會這麼不留情麵。
笑話,要不是你頂個女主光環,我會幫你當上準太子妃?
真就是仗著自己是女主,覺得可以為所欲為唄!
看她這張二皮臉十幾年,我今天不想忍了!
我瞪她一眼,繼續道:“柳如霜,你一日未嫁入太子府,就一日低我一等,得給我磕頭行禮。怎麼?還等著讓我送你出去不成?”
柳如霜氣鼓鼓地走了。
舒坦——!
就連腳上的傷都沒那麼疼了。
童虎關是個守備城,城裏所有的活動均以軍士為核心,自然是少有丫鬟婢女。
我不能走動,第二天,換成一個老嫗給我送飯菜。
我也沒在意,沒有柳如霜在我麵前晃影響食欲,我得了自在。——想來她那個性子,能給我送兩回藥已經是上限,哪能做到鞍前馬後餐餐陪著。
那老嫗穿著樸素,邊關之地風霜催老,我也看不出她的真實年紀。
她話很少,手卻很穩。
這主要體現在我要方便的時候;她一個老嫗竟然能單手把住我。
這日,她端了飯菜進來:“主子,起來用餐罷!”
我坐起身,桌上一如既往擺著四菜一湯,兩葷兩素,湯很濃白,竟然是魚湯。
我狐疑地問:“哪來的魚?”
這是戰地,又是北境,吃水靠井,方圓百裏,根本沒有河湖。
“回主子,是今日遊商進城,王爺差人去采買的。”
我自然是不信。
但魚湯是真的可口,毫無腥氣,入口絲滑,頗顯做功。
“本公主倒不知,這城中竟然有會做河鮮的廚子。”
“回主子,太子奉旨巡查,跟著的自然都是能工巧匠。”
嗯哼。
我放下調羹,試了一口肉:“這雞肉好柴!”
“回主子,這是麅子肉。”
“......”,我放下筷子。
鎮北王功高蓋主,為了躲我逼婚自甘駐守條件最苦的童虎關,父皇抓住機會沒少敲打他。
這次拍段玉衡來巡查,自然也是想試他的衷心。
從之前夜戰的話我已經聽出一二,軍餉被克扣了,糧草估計也好不到哪去。——給我吃的肉是這樣,將士們的夥食可想而知。
“去請鎮北王來”,我道。
老嫗陷入為難。
我端坐著:“去請,否則我不吃。”
夜戰來了,穿著黑色校服,因該是從校場趕來的。
我眨眼,問:“王爺用過沒?”
“用過了。”
他這話難不倒我,我把筷子擺在桌子另一邊,說:“再陪我用些。”
他沒拒絕。
我捧著魚湯慢慢喝,冷不丁,問他:“這魚湯不錯,童虎關何時養魚了?”
他夾菜的手一頓,道:“早上下人去采買的。”
我點頭,繼續喝湯。
他夾了一碗菜,放在我麵前:“你受傷好的慢,需要進補。”
我瞥了一眼:“你不吃?”
他想了一瞬,命令老嫗:“取副碗筷來。”
老嫗走了,我放下魚湯,清清嗓子,問:“為何救我?”
他放下筷子,道:“你是安寧公主,我不會讓蠻族傷害你。”
我撐著腦袋,回想他那天的喊話:誰動她,我殺誰。眨眨眼,我盯著他的臉問:“你就讓我死在那,不是正合了你的意?”
夜戰眼神一瞬閃爍,但很快歸於平靜。
“王爺,你救我,隻因我的身份?”
他給我添了一勺魚湯,緩緩吐出兩個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