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育人先育己

“方清予同學，請等一下。”

去食堂的路上，我被人攔下。

“聽說你把保送和競賽名額都放棄了，為什麼？”

眼前高高瘦瘦的男生叫蕭旻，和我同年級不同班。

但我倆的名字，總是同時出現在各種比賽名單上。

雅江七中人人都知道，高三有兩數學怪才，男是蕭旻，女是我。

其實我和他並不熟。

在賽場上碰見，頂多就是點個頭而已。

可就是這樣，上一世，潑在我身上的臟水，同樣也臟了蕭旻。

他成了我的‘緋聞男友’。

在陸靈靈他們造謠我因早孕而自殺後，蕭旻被抓進派出所，雖然後來被放了出來，但已經錯過高考。

可想而知，他後來的人生會怎麼樣。

而據我所知，蕭旻家境貧寒，父親早逝，母親白天撿廢品，晚上在夜市擺小吃攤供蕭旻讀書。

母子二人過得十分不易。

我與他，境況相似，難免有幾分惺惺相惜。

這大概也是他鼓起勇氣來問我的原因吧。

雖然重活一世，我有一定的主動權，但在這個黑白不分、人能吃人的圈子裏，有太多的不確定因素。

我並不想連累他。

於是，我冷冷道：“不關你的事。”

蕭旻抿了抿唇：“你不說我也知道，是他們暗箱操作對不對？”

我撞開他就走。

“方清予，你要屈服嗎？”

蕭旻追上來，有些激動道：“我想你我都很清楚，讀書是我們唯一的出路......”

“所以呢？”

我的眼神過於不善，“你又能做什麼？”

蕭旻怔了怔，說：“我們不能屈服，我陪你去討回公道。”

我‘噗嗤’一聲笑了。

“幼稚。”

“你！”

蕭旻一下紅了臉。

“逞能也要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還有，蕭同學，請你注意同學之間的邊界，別給我找麻煩，也別給你自己找麻煩。”

說完，我加快步伐，再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我當然知道，讀書是我們唯一的出路。

可現在這條路上，滿是肮臟和齷齪，甚至有吃人的畜牲。

我又怎敢與人同行。

尤其是善良可憐之人。

......

因為沒去參加競賽，老師對我的態度更加冷漠。

這讓陸靈靈等人更加的肆無忌憚。

他們每次看見我，就像狗看見骨頭似的，不分時間地點的興奮犬叫。

陸靈靈參加完競賽回來的當天，我在食堂吃飯時，又被他們給團團圍住。

“有些人呀，嘴上說著不想參加競賽，其實心裏後悔死了吧。”

“肯定後悔啊，要是能拿到獎金，她就不用天天吃鹹菜饅頭了。”

“話說方清予，那麼臭的鹹菜，你是怎麼吃下去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吃大便呢。”

“真的好臭，我隔著三裏地都能聞到她嘴巴裏的臭味兒，怪不得老師現在很少讓她回答問題了。”

我隻當聽見狗叫，皺眉啃自己的饅頭。

這時，班主任也來吃飯。

聽見他們的嘲笑，並未阻止，反而指責我。

“方清予，給你機會你不把握，天天在這兒裝可憐有什麼意思？有些臉，得靠自己去掙，而不是別人施舍。”

雖然已經被這樣的言語傷的千瘡百孔。

雖然早就明白，最偉大的人出自教育界，最勢利齷齪的人也隱藏在這裏。

但我還是不由皺緊了眉頭。

“謝謝老師的教誨，我也有句話想送給老師——育人先育己,立德先立人，正人先正身。”

“當然，你不懂也很正常，畢竟，不是所有老師都配教書育人。”

說完，我故意把鹹菜汁倒在盤子裏端起來。

一群人怕濺到自己紛紛躲開。

“方清予！”班主任氣得咆哮：“你這是什麼態度！”

陸靈靈等人忙七嘴八舌地安慰。

“老師，您別給她計較，像她這種窮瘋了的人心理多少都有點問題。”

“就是，農村出來的人，能有什麼教養。”

“還是我們陸同學厲害，人美心善，成績又好。”

“對對對，像陸靈靈這樣的學生，才是七中的驕傲。”

一通狗屁後，班主任這才緩和了些。

“陸靈靈同學，這次競賽你感覺考的怎麼樣？”

陸靈靈臉上揚著得意，“老師放心，我覺得題很簡單，我做得很快，拿第一應該沒問題。”

狗腿子們立即放出彩虹屁。

“哇，陸靈靈同學真是個天才啊！”

畢竟見的多聽的多，陸靈靈拍馬屁的功夫更是爐火純青。

“都是班主任和各科老師教育的好啦。”

說著，還朝班主任鞠躬。

“謝謝老師，老師辛苦了。”

班主任眉毛都快飛起來了，激動地拍著陸靈靈的肩膀。

“同學們說的對，像你這樣品學兼優的學生，才配得上是七中的驕傲。”

“老師也為有你這樣的學生而驕傲......”

“聽說這次增加了新題型，就連方清予我都不敢保證她能拿第一，你這麼有信心，真讓老師高興啊！”

陸靈靈不屑道：“老師，請不要拿我和方清予比較，我覺得和她比是我的恥辱。”

班主任：“對對對，她確實是不配。”

我深吸口氣，倒掉盤子裏的殘湯，走出食堂。

都說校園裏充滿了書香，可我為什麼隻聞到一股酸臭味兒呢？

是校園變質了還是教育變質了呢？

......

幾天後，周一的升旗儀式上，校長親自上台，慷慨激昂地對陸靈靈表達了讚揚。

“高三六班的陸靈靈同學，在這次全市物理競賽中取得了相當優異的成績，讓我們提前祝賀她！”

全校響起雷鳴般掌聲。

也有人竊竊私語。

“成績不是還沒出來嗎？校長是怎麼知道的？”

“這種事兒，要做點手腳還不簡單？”

“但也不至於這麼明目張膽吧？校長的位置不想要了？”

誰說不是呢？

這估計就叫得意忘形吧。

得意忘形的校長卻絲毫不以為然，順帶拉踩我兩句。

“此外，我要批評一些同學，自以為是、自視清高，把自我情緒放在學校榮譽之前，絲毫不顧及學校和自身的榮譽。”

“這樣自私狹隘的學生，將來去到社會上也很難生存。”

“我們七中的學生，要求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作為新世紀人才，學識是一方麵，情商又是另一方麵......”

他話還沒說完，就有老師慌裏慌張地跑上台，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麼。

校長眼睛一亮，匆匆結束講話。

原來是這次物理競賽的巡檢組組員來了學校。

校長以為他們是來通知陸靈靈的成績，刻意當著全校師生的麵，熱情地迎了上去。

“這種事情，打個電話通知就行了嘛，還勞煩幾位親自跑一趟。辛苦辛苦！”

幾人神情淡淡地跟陸校長握了手，為首的男人說道：

“我們今天來，是要找一位叫陸靈靈的同學核實些事情。”

陸校長麵上一喜，揚聲喊道：“靈靈，快過來！”

陸靈靈抬頭挺胸，在全校矚目下走了過去。

路過我時，朝我冷哼了聲。

巡查組員確認一番後，開口道：

“因有人舉報陸靈靈同學在這次比賽中，提前得知考題，涉嫌作弊。經巡檢組和舉辦方協商，決定取消這次成績，重新參考，請陸靈靈和另外一位同學現在就跟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