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皇帝,是鄭婉婉的夫君。
唯獨不是我的太子哥哥。
許是為了補償,我被封了貴妃。
冊封禮辦的很大,可我卻一點也不覺得歡喜。
這四四方方的宮牆,將是我的餘生。
我無法逃離,更無法反抗。
阿爹阿娘已年邁,李氏一族曾也傾盡財力供養我,我又如何能撇下所有人?
冊封禮後,下了一場大雨,以至於今年的海棠花還未到盛期便全都落完了。
阿娘入宮來瞧了我兩回,她總是哭。
到最後也隻能跟我說,阿昭,你忍一忍。
我知曉阿娘心疼我。
可我提不起太多的精神寬慰她。
不知是因為什麼,我最近總覺得多眠卻又總是驚醒,不過幾日便清減不少,人也憔悴的很。
伺候我的侍女去請了太醫來,這才發現我已懷有身孕兩月有餘,我有些無措的摸著尚且平坦的肚子,半晌後竟是落下淚來。
聽到消息的宋禎和太後都過來了,這是宋禎的第一個孩子,太後自然是喜不自勝,拉著我的手不住的說好。
我忽然想起我與宋禎成親那天,他抱著我是那樣的歡喜,他說他想了好多日夜,把我們兒女的名字都已經起好了,隻盼能與我長長久久。
我抬頭去看宋禎,心卻在下一刻墜進了冰窟,隻覺得渾身發涼。
那一丁點兒期待也破碎了。
他騙了我,我在他的臉上找不出一點歡喜。
從前阿娘告訴我皇室中的人最是無情,那時我不信,我堅信我的宋禎不一樣。
我錯了,錯的徹底,沒有誰是不一樣的。
更何況如今他的一顆心都在鄭婉婉身上去了,又怎會期待與我有個孩兒?
不多時,皇後也來了。
這是我入宮後第二回見她,她穿著華麗的衣裳,戴著鳳釵,端莊又美麗,與宋禎攜手而立。
可笑的是,我竟也覺得他們是如此般配。
鄭婉婉的臉色有些蒼白,又顧及著太後在場,隻能強撐著笑,【阿昭有孕是大事,我來時已經吩咐了內務府給阿昭再送了些使喚的人來,若是還有什麼缺的,隻管說就是。】
太後轉過頭盯著鄭婉婉許久,冷哼了一聲,後又對宋禎說道,「皇帝,後位一事已是委屈昭昭,旁的哀家不想再說,若昭昭這一胎出了事,可別怪哀家不留情麵。」
鄭婉婉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她知道,太後這話是說給她聽的。
宋禎不動聲色的擋在了鄭婉婉身前,卻連一個眼神也未曾給我,「母後,子嗣一事講究緣分,更何況後宮中許多人伺候著,想來也不會出什麼事。」
他多護著鄭婉婉啊。
我心底裏那最後一丁點兒的期盼也碎掉了。
我記得,曾經他也是這樣護著我的。
父親嚴厲,我兒時又十分貪玩,每每犯了錯便會被罰抄書,可沒有一次是我抄的,都是宋禎熬夜點燈在幫我抄寫那些難懂的書冊。
我則撐著頭坐在他身旁,望著窗外那些梅子一點點長大,同他說,等梅子熟了便都摘下來泡做梅子酒,待到生辰時與他月下同飲。
宋禎隻瞧著我笑,然後握住我的手寫下詩句,「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可現在,為什麼他瞧我的眼神那樣冰冷?
我的太子哥哥到底是什麼時候不愛我了?
4
我懷孕後越發嗜睡,精神也大不如前。
太醫來瞧過幾次,隻說是憂思過度,勸我要寬心些。
可憂思,又如何能解?
宮裏的日子似乎比以往都要漫長許多。
那一方天空,也如此的小。
我正發著呆,小丫鬟歡喜的跑進來,【娘娘,陛下來了!】
我一怔,心也不由得收緊,像是被一隻大手給抓住了,緊緊的攥著。
抬頭看去時,宋禎正好從海棠樹下經過,我一陣恍惚,仿佛時間從未過去,他依舊是那個愛我疼我的太子哥哥。
距我們上一次見麵,已經過了一月。
宋禎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他滿臉怒容的走到我麵前,神情緊繃,眼睛裏滿是憤怒,看起來如此怖人,他像是在極力的忍耐著什麼,【李昭昭,你怎麼敢?!】
他一邊說著,將手裏的一個娃娃狠狠的砸在了我的臉上。
我撿起來娃娃一看,上麵紮著銀針還有鄭婉婉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心中瞬間了然,是苗疆的一種巫蠱娃娃,據說能夠使被詛咒者一生無孕,可,宋禎他居然會懷疑是我!
【宋禎,你什麼意思?】我的聲音都因為生氣有些顫抖,就連呼吸都加重了幾分,我咬著牙,倔強的還是想要答案。
我不懂,在他眼裏我竟是那麼不堪嗎?
然而宋禎並不信我,他冷冷的看著我,將我從地上拽了起來,掐住了我的脖子將我撞在牆上。
他的力氣很大,脖子也被掐的生疼,他是想掐死我,就連聲音也冷的可怕,【什麼意思?李昭昭你別以為懷孕了我就不敢動你,若婉婉有事我必定要你和肚子裏這個孽障也不得好過!】
我緊緊的盯著宋禎,眼眶紅的不像話,可再疼也沒有心裏疼,我一字一句慢慢說道,聲音也變得嘶啞,【宋禎,你可有調查過?便這麼著急的來定我的罪責?我們相識二十年了,你會不知我的性子?】
淚水滑落,太多的情緒在胸膛中回蕩,無法言說的委屈在胸膛中肆意的衝撞。
原來年少時的兩心相許也會變的厭煩,可我細想這些年也總覺得宋禎便是不愛我也是了解我的。
這些年的相處都是假的嗎?
也沒有半點情分嗎?
我和宋禎青梅竹馬十七年,成親三年,我想起來成親時,他親手給我打了一支發釵,簪在我的發間,他模樣本就生的好看,尤其是那雙眼眸在燭光下印襯的越發波光流轉,像是盛滿了絢爛的煙花,又倒映出我的模樣,他臉紅的不行,語氣卻是那樣堅定的說:我與昭昭共白首,惟願生生世世。
可現在的宋禎瞧不見我的眼淚,也瞧不見我的委屈,他冷冷的看著我,喑啞的嗓音沉沉,帶著濃烈的厭惡,他鬆開了手將我推倒在地,【不是你還能是誰?後宮無妃嬪,其餘人又怎麼可能害婉婉?無非就是你害怕婉婉懷孕影響到你肚子裏的孽障才會下此狠手!】
我笑著流淚,這些年的時光似乎都隻是一個笑話,無論我怎麼解釋他都不會信我,我曾滿心期盼的孩子也變成了他口中的孽障。
【李昭昭,別妄圖挑戰朕的,你可以試試看朕會不會殺了你們李家所有人!】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像是在看什麼臟東西,那濃烈的恨意與厭惡幾乎要凝成實質。
腦海中的最後的一根弦因為宋禎的這句話徹底繃斷,我從地上爬了起來,眼眶赤紅,發髻也散亂了,看起來活脫脫的就像個瘋子,我惡狠狠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宋禎,我李家為了護你登上皇位,死傷無數,便是不念我們這些年的情誼,你也該記著那些為你死去的李氏族人!如今你僅憑猜測便來定我的罪,你查探過嗎?比對過字跡嗎?你都沒有!我若真想要皇後之位今日還能輪到她鄭婉婉?】